文曲村的土地是一名手持木杖柺棍,臉上不苟言笑的老者。

他名周川,生前只是文曲村的一名普通農匠。

因為識字,再加上他和那位周國相沾親帶故,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就被當年大周王朝的皇帝敕封為文曲村的土地爺,守護周國相家的老宅百年之久。

這天晚上。

文曲村來了一頭陰魂。

周川身為此地土地,是唯一一個發現汪荷蹤跡的存在。

“好一頭陰魂,竟敢擅闖周國相舊宅!真當我這個土地是擺設嗎!”

自言自語的憤言兩句,周川手持木杖柺棍,就準備現身去找周國相舊宅裡的那頭陰魂討要說法。

可下一刻。

幾道人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其中一位身穿白袍的清秀男子,更是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

“是誰!?”

發現自己竟然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周川心中一陣驚悚。

“土地爺莫慌,我等並非歹人。”

林江仙拍了拍周川的肩膀,試圖讓他放輕鬆下來。

在感受到林江仙身邊那一男一女,他們身上那股若隱若現的強大氣息後,周川心裡更加惴惴不安。

但身為大周皇帝親自敕封的土地神,周川也有自己的底氣。

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悚,又抖掉林江仙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他這才瞪目怒視道:

“把手給我拿開!”

“我是大周王朝太上皇親自敕封的土地,你竟敢如此無禮!”

“難道你是不把我大周王朝國威放在眼裡嗎!”

林江仙尷尬的收回手,心想大周王朝的人脾氣都這麼大嗎?

申屠虎毅身為武夫武將,脾氣爆點也就算了。

你一個村落土地,脾氣竟然也這麼大嗎?

林江仙笑著說了一句“恕罪”,然後繼續開口道:

“那頭陰魂和周國相有關係,還請土地爺你通融通融,讓她在周國相舊宅了卻..................”

林江仙話未說完,就被周川開口打斷道:

“我管你這那那這的,我還是周國相他侄子呢!”

“像你們這種想和周國相攀關係的外地人,我這些年見了不下十波了!”

“個個都用故人、舊人為藉口,想去周國相的舊宅,尋找周國相當年仙去後,殘存在宅內的文運,然後佔為己用!”

說到這,周川就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手中的木杖柺棍,對著林江仙他們厲聲道:

“我知道你們幾個應該是中三境的修士。”

“可單憑這點修為,你們就想強闖周國相舊宅,這還不夠格!”

“事後如果你們不怕我大周王朝追究的話,那大可從老夫屍體上跨過去!”

“不然的話,你們休想進入周國相舊宅半步!”

說完,周川就準備轉身,去把那頭擅闖周國相舊宅的陰魂給抓出來。

可還不等他走出去兩步,就被申屠虎毅身上那股強大的氣血之力給鎮壓在原地。

“我乃安嶽府鎮守使申屠虎毅,還請土地爺通融通融。”

申屠虎毅朝周川拱手作揖,然後拿出安嶽府鎮守使的身份玉牌。

對待和那位周國相有關係的人,他還是願意有耐心言語兩句的。

仔細觀察了一遍申屠虎毅手中的那塊身份玉佩。

見不是作假之物後,原本還十分惱怒的周川,迅速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朝申屠虎毅拱手行了一禮。

“原來是申屠將軍。”

隨後,申屠虎毅又把林江仙和蔚欣他們的身份告訴了周川。

得知林江仙他們是萬仙山的仙人後,周川內心十分震驚。

“小神周川,見過兩位仙長!先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說著,周川又看向那跟在林江仙身後,衣著有些寒酸的書生,問道:

“這位先生是?”

田正宇自我介紹道:

“我叫田正宇,是一個讀書人。土地公不用在意我,我只是跟著謝仙長他們過來湊熱鬧的而已。”

周川聞言點了點頭,但還是朝田正宇拱了拱手。

能和萬仙山的仙長待在一起的人,他可不認為後者只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

該行的禮已經行完了。

但周川還是沒有放任那頭陰魂在國相舊宅亂竄的打算,硬著頭皮說道:

“申屠將軍,兩位仙長,此地乃周國相當年的故鄉舊宅,讓一頭陰魂在國相舊宅中游蕩.............這恐違規矩。”

林江仙點頭回了一句“理解”。

緊接著他又抬起眸子,朝還在那棵老槐樹下神傷的汪荷看去。

“可如果這頭陰魂,她生前是周國相的妻子呢?”

“什麼!她是國相亡妻!?”

周川愣了一下,然後再也不顧林江仙他們,立即施展遁法,朝前方那棟歷經兩百年風霜的院子跑去。

近距離觀看下,周川終於看清楚了汪荷的容貌,站在籬笆外,嘴唇顫顫。

汪荷此刻也發現了院子外那位拄杖老者的身影。

擦掉臉上的淚水,她就準備去拜見門外的這位土地爺。

可下一刻,周川突然的一聲稱呼,讓她愣在了原地。

“是嬸嬸嗎?”周川嗓音微微顫顫道。

兩百年前的記憶再次翻湧而來,汪荷來到那手拄柺杖的老者面前,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和驚訝。

“周川?”

“是我嬸嬸!我是周川!”

聽到婦人的親切喊叫,一向不苟言笑的老人,忽然淚流滿面,嗓音中帶著哭腔,身體因為激動而不斷顫抖。

兩百年前,還被人稱之為“彌河”的村落,連年大旱,百姓貧苦不已。

周川自小父母雙亡,村中親戚避他如避鬼。

只有那對血緣關係已經很遠的叔叔、嬸嬸,願意每天接待他,教他識字,給他一碗稀粥喝。

所以在那位無兒無女的周國相亡故後,周川願意戴孝守靈,為他看守舊宅百年。

時光荏苒。

再遇當年救命恩人,周川激動不已。

“原來是小川啊。”

汪荷眼神溫柔地看著面前已經有些駝背的老者,感慨道:

“時間過得可真快,連你都長這麼大了,而且還擔任了村裡的土地公。”

周川老淚縱橫地哽咽道:

“多虧當年叔叔、嬸嬸的教導,我才能有今天。就是可惜叔叔他,如今不能和嬸嬸您相見了。”

汪荷嘆了一口氣,本想伸手撫摸老者腦袋的動作,之後卻改為了輕拍老者的肩膀。

當年的孩童已經長大。

好像不能再輕鬆地夠到他的腦袋了。

在庭院中和周川聊了很久的家常往事,汪荷的身軀開始化為靈光消散。

“嬸嬸您這是!?”

周川見狀表情一急,就準備動用土地神力,維持住汪荷的身軀,但卻被後者給阻攔下。

林江仙他們四人此刻也走了過來。

見汪荷身軀在逐漸消散,申屠虎毅長嘆一口氣。

他只是武夫,有的只是拳腳手段。

對於這種情況,他沒有任何辦法。

“這些年多謝申屠將軍照拂了。”

從周川那裡得知,申屠虎毅的家族是自己丈夫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

汪荷這才想明白,為什麼這位安嶽府的鎮守使大官,他之前會經常來過客山做客。

原來是為了報答當年之恩。

“汪夫人,宮內有專修觀想神魂的修士,要是你................”

“好了申屠將軍,死後能重回故鄉舊宅,我就已經很滿足了,不再奢求其他。”

申屠虎毅聞言低下了虎眸,然後長嘆一聲便不再多言。

林江仙沒有說話,心裡也沒有什麼想法,只是站在旁邊,安靜的看著。

該做的事情他已經做了,無愧於心就好。

“小女子在此多謝謝仙長大德,圓了小女子的一個念想。”

汪荷朝林江仙施了一個萬福,然後抬起頭,朝過客山的方向看去,表情複雜。

“兩百年間,我因誤會生恨,不知在過客山害死了多少生靈。”

“可如今我這個惡人卻能轉世投胎,這對那些枉死的生靈不公平。”

“唉...............”

似乎是相通了什麼,汪荷臉上的表情不再複雜,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一報還一報。”

“這個世道不應該這樣的。”

“不然我怎麼有臉,去面見亡夫。”

說話間。

汪荷已經開始施訣,凝聚身上最後的一點修為,引導著周身消散的靈光,向著過客山飄蕩而去。

滿天靈光,如同夜河燈船,指引著過客山中還未消散的那些冤魂,前往幽冥地府投胎。

而原本也可以重新投胎的汪荷,此刻已經開始徹底魂飛魄散,消弭於天地間。

“嬸嬸!”

周川無能為力地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唉,罷了。”

一聲輕嘆突然落入眾人耳中。

下一秒。

林江仙凝聚山河氣運鼎中殘存的那點氣運,出手護住了汪荷最後的一縷微弱殘魂,引渡著她前往幽冥。

這讓旁邊的申屠虎毅頗為一驚,當即就匍匐跪地,表情誠懇地朝林江仙磕了一個頭。

“多謝謝仙長出手引渡汪夫人重新投胎!”

“此等恩情,我申屠虎毅必定謹記在心!”

“如若日後謝仙長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汪夫人一直是他申屠家的心結。

如今林江仙讓汪夫人回頭是岸,引渡她重新投胎做人,這也算幫他申屠家瞭解了一個心結。

蔚欣看了眼林江仙的引渡手段,然後無奈笑道:

“師弟你還是這麼心軟。”

而田正宇則是表情敬佩又仰慕道:

“斬妖除魔,又救世渡人,謝仙長不愧仙人之名!”

沒有理會田正宇他們,林江仙聚精會神地引導汪荷的殘魂,向著幽冥飄去。

忽然。

庭院中的那棵老槐樹突然無風自動,枝丫上的茂密綠葉,也在此刻紛紛搖晃起來。

正當林江仙感到困惑的時候,一縷縷如同清風的無形氣運,從老槐樹上緩緩落下,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

申屠虎毅見狀,一對虎眸頓時瞪得老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

“周國相他殘存在此地的文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