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日子,速度開始變快,樓下的桂花樹已經芬芳了兩回,月兒圍繞我轉了好多好多圈,我數不清楚,我也漸漸變得更加圓潤,對於很多事情想法更加成熟了。
我想我長大了。
小主人的書包開始變得更加花哨,回家的路上也漸漸地需要路燈指引了,記得從前還能一起欣賞日落,再後來卻只能欣賞太陽掉入地平線了。
老主人的耳朵變得不好使了,每次接電話時都要開擴音,聲音大到我都能聽見內容,人還是原來那樣慈祥的人,整天似乎都是笑嘻嘻的,特別是在莫愁面前,只是在夜晚的時候,又會獨自坐在客廳發呆,還經常嚇我一跳。
女主人只是偶爾回家,即使是大年三十,有時候也只是影片,其實透過影片,就能看出女主人的疲憊,或許她也想努力做個好母親吧,只是這樣的通話,很容易沒多久便失去聯絡,搞得大家的心都揪起來,似乎從那一刻起心臟就不再開始跳動,被自己的手心緊緊攥著,保持這個姿勢幾分鐘,直到來自女主人的電話重新響起,才能鬆開手,讓心臟恢復跳動。
我搞不懂人類的很多行為,即使我曾經夢過我也是人類,可夢裡那些行為卻在我看來是非常愚蠢的,就和現在人類的這些行為一樣愚蠢。
或許人類都討厭過去的自己,所以即使成了貓也不例外,或許是貓本來就是如此,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我與陌歸塵還是有一些一樣的,便是那份矛盾,我大概知曉一些我自己做的錯事,內心稍有不安,但我是貓,如果我是人那樣做的確不行,但我是貓!
我只是做著一隻貓該做的事情。
主人開始不再把我鎖在家中,我終於又可以曬著太陽,美美地躺在樹蔭裡,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在我的肚子上,一陣暖意從光芒中散開,不知不覺間,我便睡著了。
貓的生活,其實就是要如此輕鬆,我已經快忘記被拋棄的曾經了,我也要拋棄我的曾經了。
晚飯的時候,聽老主人一邊給貓碗里加剩下的麵條,一邊說著女主人的情況,她現在好像在採訪恐怖分子襲擊過的一個小國家,不知道她為何總是如此勇敢。
你說她會不會是我夢裡的那個陌離呢?你說我的夢會不會是真的呢?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個叫陌歸塵的人死了呢?那我又為何會成為一隻貓呢?如果我接觸陌離久一點,陌離會認出我嗎?那我到底是人還是貓呢?
哎呀,這人一閒下來,就喜歡想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我幹嘛想這些呢?還是繼續吃我的面吧。
只是。
人世間的面吃一碗少一碗,人世間的面見一面少一面。
有些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把我的人生,切成兩個不完整的部分。
某天,老主人接到一通電話,說什麼中彈了,傷到了腦子什麼的......她便火急火燎地帶著陌愁坐上一輛車直奔遠方,留我看著尾氣發呆。
大概是陌離出事了。
陌愁和老主人走了,大概得坐飛機去找陌離吧,但她們似乎都忘記了家裡還有貓這件事情。
我的母親還在家中,而我在門外。
不幸是會傳染的,我想。
陌離便像是一條深海八爪魚,每根觸手上都緊緊纏繞著一個人,帶著我們脫離海底,可八爪魚又無法適應海面,她便會在靠近海面時死亡......剩下的人,也無一例外會死亡,沉入海底,似乎不曾來過這世界。
也許我想的太過悲觀。
家裡的食物應該夠母親吃吧,陌離應該不會有事的吧,那我呢?一陣沉默,我盯著門看了很久,最終離開了。
又一次踏上了流浪貓的路程,又一次成了棄貓。
事實證明,我的過去並不想輕易放過我,即使我想去拋棄那些不堪的回憶,生活也始終會讓我記住它。
只是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有上次那麼好的運氣了。
城市裡的流浪貓並不是討喜的生物,即使說在這座城市裡並沒有太多我的天敵,但有時候,同類才是最大的敵人,尤其是對於那些沒有開智的生物。
我不會去懷疑同類對於同類的惡意,尤其對如我這般跌落雲層的貓,惡意更甚。
我的毛髮已經被它們抓落,金黃色如稻穗的毛如今卻是殘破不堪,像是上天向豐收的田地降下驚雷。
我只能跑,跑的越來越好,跑的越偏僻越好,反抗?只會引來上天更大的不滿,只會有更多痛苦,就如同當年我手中的小鳥又或者是老鼠那樣。
我的生活開始重新變得黑暗,那些不幸的回憶配合著現實,一點點蠶食掉我還能繼續活著的可能。
在不知道哪一年,似乎要過節了,有個地方聚集了特別多的人,那裡或許會有點美食,我匆忙地衝向那裡,試圖擁有一些施捨。
天上下起雪花,冷冽的風吹得臉疼,手即使厚點也難掩寒冷,更何況僅剩稀疏的貓毛的身體,只覺得寒冷異常。
孤獨,總在人多人少時侵擾我,似乎我便是這個世界的意外來客。
不知過去多久,代表新生的煙火在上空綻放,世界似乎因此更加奪目,可,耳邊盡是喧囂之聲,入眼盡是他鄉之客,我,來看這場煙花秀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人們的歡呼在耳朵裡不斷迴響,我的身體似乎也伴隨這種氣氛開始變得熱起來了。
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的世界很少有她的身影,我並不關心她,卻不知為何,在這時想起來她,她在主人家,應該也是吃好喝好吧。
我想起了我的主人,小主人應該繼續上著學,不知道她找到朋友了嗎?那些討厭她的人會改變看法嗎?老主人的耳朵好了嗎?她的腰其實也有點問題,只是我現在才想起來,陌離如今的生活快樂嗎?
我想起了那個夢,其實到現在,我都還是一樣好奇,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的魔法......如果是魔法,其實,我根本沒有做到我死前希望做到的事情吧,那些"如果",其實都是我的藉口吧......
即使是出身在美滿的家庭,也會自卑嗎?還真是諷刺呢!
如此這般懦弱,落到如今的結果,也是活該吧......
如果重來,我不想再玩弄小鳥的生命了,我想好好對那些對我好的人,而不是如此自私。
上天啊,請你聆聽我的聲音,不要讓下一個我再那般自卑,那般自私,那般自怯。
我知曉我的罪過,可上天,你為何要讓我變成擁有那樣罪過的人呢?
我感覺好睏,我得睡覺了,剛好有一床雪被,可以讓我躺著,剛好我沒那麼冷,一切剛剛好,我想我這一覺會是場美夢......
為什麼作為貓的日子明明記得過了幾年,我的感覺卻是一瞬間呢?
為什麼呢?
耳邊有人在喊著"醒醒",什麼星星,我不是星星。
再一睜眼,我又回到了那個雪天,周圍圍滿了人。
原來,我一直都是陌歸塵嗎?我不是貓,我只是渴望成為貓,可即使成為貓,即使內心幻想著那樣美好的生活,我所學的一切卻告訴我:我不會得到那樣好的生活,我的內心也在不斷提醒我:我不配得到那樣好的生活......
好睏啊...我又想睡覺了...身邊人好像開始撫摸我,好溫暖,可我太冷了,讓我睡一會吧...你們人那麼多,要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