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冷凝水滴在陳默後頸時,他正用放大鏡觀察第三件"宋代官窯"。

"上週剛出土的?"他瞥了眼滿臉堆笑的客戶,拇指抹過瓷碗底部的火石紅,"您這做舊手藝倒是別緻,連微波爐加熱的焦痕都沒處理乾淨。"

客戶訕笑著往他口袋裡塞紅包的動作被推門聲打斷。經理王德發頂著啤酒肚擠進鑑定室,人造革沙發立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小陳啊,趙總可是我們vip。"王德發彈了彈菸灰,青灰色的眼圈在節能燈下泛著油光,"上個月你打回那尊北魏佛像,害公司損失了六十萬佣金。"

陳默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鑑定臺下的電風扇吹起他發黃的衣領。三個月沒發的工資還壓在財務部,上星期房東把他行李箱扔到樓道時,鎖釦正好磕在這件阿瑪尼襯衫上——三年前巴黎時裝週限量款,現在袖口脫線處彆著枚曲別針。

"北魏佛像的鎏金工藝用汞含量超標,x熒光光譜儀不會說謊。"他推開紅包,放大鏡邊緣映出客戶抽搐的嘴角,"或者我們現在報警,請文物局的專家來二次鑑定?"

王德發的金牙在煙霧裡若隱若現。陳默知道對方在盤算什麼:鑑定室監控上週就"恰好故障",此刻客戶包裡那疊現金足夠買他十次工傷意外。

"趙總別見怪,年輕人不懂規矩。"經理突然起身,肥胖的手指劃過陳列架,"小陳你來瞧瞧這個,要是能說出門道,提成按老規矩抽三成。"

黑絲絨托盤上的青銅匣不過巴掌大,饕餮紋在黴味瀰漫的室內泛著詭異的青綠。陳默的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銅鏽,後頸汗毛突然根根豎起——這物件沒有新出土文物的土腥氣,反而透著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西漢錯金銀雲紋奩,對吧?"客戶得意地翹起二郎腿,"墓主是楚王劉戊的寵妾,您看這合頁處的鎏金……"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放大鏡下,本該是鑄造痕跡的接縫處,竟有細如髮絲的紅色紋路在緩緩蠕動。他猛地抬頭,發現青銅匣表面凝結的水珠正沿著饕餮紋路倒流。

"這匣子哪來的?"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上週有個民工模樣的老頭來典當。"王德發吐了個菸圈,"說是老家拆遷挖出來的,三百塊就出手了。"

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十年前在蘇富比實習時,他跟著導師處理過馬王堆的漆器,那些歷經兩千年的器物也不會像眼前這個青銅匣般……彷彿在呼吸。

"報警吧。"他突然後退半步,"這不是文物,是剛沾過血的東西。"

鑑定室突然陷入死寂。客戶的笑容僵在臉上,王德髮指間的菸頭掉在波斯地毯上,燒出一個焦黑的洞。

"小陳,這個玩笑可不好笑。"經理的喉結上下滾動,"市博物館的劉教授昨天剛看過……"

陳默抓起紫外線燈的手在發抖。冷光照在青銅匣表面的瞬間,那些暗紅色紋路突然暴起,像無數血管在銅鏽下搏動。饕餮紋的眼睛部位開始滲出粘稠的液體,在絲絨墊上暈開暗紅的花。

警報器突然發出尖銳的爆鳴,卻在下一秒變成扭曲的嗚咽。陳默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瘋狂扭動,空調出風口飄出的不再是冷氣,而是帶著鐵鏽味的猩紅霧氣。

"快跑!"他轉身去拉門把手,卻發現黃銅把手已經和門框熔成一體。客戶癱坐在牆角抽搐,指縫間漏出大把鈔票,王德發正用肥胖的身軀瘋狂撞擊防彈玻璃窗。

青銅匣在陳列臺上立了起來,八隻骨節分明的手爪刺破銅壁。陳默的後背撞上保險櫃,摸到口袋裡冰冷的瑞士軍刀——那是房東扔行李時唯一沒搶走的"兇器"。

"二十年陽壽換來的機緣,小友何必抗拒?"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骨爪扣住他咽喉的剎那,陳默看清了可戶渙散的瞳孔,那裡倒映著自己被血紅符文纏繞的身影。

視網膜突然炸開鎏金篆文,機械女聲在顱骨內轟鳴:

「天衍系統啟用」

「新手任務:誅殺築基期魔修(剩餘時間:00:59)」

劇痛從肩胛傳來時,陳默反而笑了。骨爪穿透身體的瞬間,瑞士軍刀也捅進了青銅匣的裂縫。當殷紅血霧吞沒整個房間,他最後聽見的是王德發殺豬般的慘叫,以及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獲得本命法寶:玄冥鑑(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