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直到十四歲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人那麼厲害,卻止步在距離古城遺蹟大門百丈而遲遲不前的原因。而此時由於視野的拉近,以前他認為只有幾丈高的遺蹟古城門,現在已經變得有幾十丈高。高大巍峨的遺蹟古城就這樣聳立在蕭離面前。
幾十丈高大的城門開啟了一道縫隙,蕭殺、陰冷,帶著腐蝕性的氣息從古城門那道縫隙中噴湧而出,蕭離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陰冷之氣正在腐蝕著自己的生機。而此時那吱吱呀呀如同磨牙一樣的聲音就像轟隆隆的滾雷一次次在大腦中炸開。
而最不可思議的竟然是蕭離識海中的那枚煅天籙玉簡,竟然給人歡呼雀躍的感覺,似乎總是要衝破蕭離的識海而湧出一般。想來那個女人沒有騙自己,一定是煅天籙玉簡感應到了其他玉簡的存在,才會顯得如此興奮。
此時蕭離識海中的飛花劍法早就隨著蕭離全部領悟而完全消散。
蕭離雖然是處在那片虛無之中,但是卻感應到了識海中煅天籙玉簡的異樣。
而識海中創世經則是微微泛起波瀾,感覺很是享受一般。這點蕭離卻是不能理解,它在享受什麼,是那蕭殺、陰冷腐蝕的風,還是風中傳來如滾雷般的吱吱呀呀的聲音。
蕭離不知道的是在百丈之外遺蹟古城樓上正站著那個兩年沒見的透明女人,透明女人靜靜地站在古城樓上看著古城下百丈之外的蕭離。
此時那個透明女人的身體不但無限凝實,凝實到幾乎接近肉體的程度,並且身上已經凝結出衣衫一樣的衣袖正在隨風飄擺。
蕭離退出修煉狀態從大藥鼎之中睜開眼睛,忽然有一種錯覺,感覺有人似乎在對面的城樓上看著自己。他抬頭向高大的古城樓上望去,沒有看到任何影子。
蕭離現在的神識已經能夠延伸到百丈之外,並且能夠分辨出百丈之內的所有聲音和事物,但是每當他嘗試用神識探查古城之時,自己的神識經不住遺蹟古城中那噴湧的腐蝕氣息,更承受不住那種吱吱呀呀聲音的碾壓。每次嘗試都讓自己頭痛欲裂,最後不得不選擇放棄。
蕭離一邊把藥鼎裡的廢水和殘渣倒掉,一邊在心裡禁不住想起了那個透明女人。兩年不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她有沒有在這個古城裡找到她想要的東西?突然蕭離感覺很矛盾,他希望那個女人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同時又不想,因為那個女人如果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離開遺蹟古城,而自己不想她找到自己想要的,其實就是心裡想著再見到她。就因為如此蕭離才會天天鍥而不捨地在這蕭殺的平原上,緩緩向遺蹟古城推進。不過蕭離也早有了她已經不在遺蹟古城裡的心理準備,畢竟世事難料。
蕭離收拾藥鼎和凌亂的思緒轉身往回走,走了有二百丈左右才來到鐵開山的藥鼎前。
蕭離拍了拍藥鼎裡的鐵開山,鐵開山睜開眼睛從大銅鼎裡跳出來,然後就連個招呼都不打往身後洞口那邊跑,足足跑出百米才停下腳步,等著蕭離。因為他如果是站在剛才的地方不在修煉狀態,是承受不住那蕭殺的風和風中裹著的那吱吱呀呀磨牙的聲音的,只有現在所在位置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安全距離。
蕭離幫著把鐵開山把所用的藥鼎也清理乾淨,這才走向鐵開山。這兩年那個透明女人不在,他就承擔起所有以前那個女人為兩個人所做的事情。
鐵開山如今已經是一個英氣逼人擁有一身爆炸性肌肉的青年,健壯的身體好像是一頭猛獸。雖然再也不哭鼻子了,不過憨直的性子倒是一點沒有變。
蕭離自己也已經是一個翩翩少年,雖然臉上有著稚嫩,不過眼中卻閃著和他年齡極不對稱的成熟光芒。
蕭離看著溼漉漉的衣服貼在鐵開山那一身肌肉上,拍了拍鐵開山肩膀。“你知不知道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像你這麼大的青年已經處物件了,更有甚者都不是處男之身了,而你連妞的手都沒有摸過吧?”
鐵開山總聽蕭離說以前住的地方叫什麼球,也總說起那個球上的事兒,而每次自己追問蕭離就會笑著避開不答。至於今天蕭離說的處物件和什麼妞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他也不追問,因為他知道蕭離想說自己就會說,不想說問了也是白問。
蕭離隨手摺斷一根草截叼在嘴裡,然後繼續磨嘰著。“這裡的出生率太低,雖然也有十個八個長得不錯的妞,但是都不適合你,等遇到適合你的師叔給你做主。”
“上次師姐離開前,告訴我不許喊你師叔。”鐵開山側頭看著蕭離,反駁蕭離的話。
蕭離嘴一撇。“她不在懂不懂?還有,各論各叫,各自不礙事。”
“師姐說,你那是在佔她的便宜。”鐵開山憨憨地反駁。
“胡說八道,你師叔我不是那種愛佔小便宜的人。”蕭離馬上反駁。
鐵開山撇撇嘴沒有繼續反駁,可是心裡卻說,“師姐說你就是那種人。”
蕭離瞪眼看著鐵開山罵道:“你個憨貨,別什麼事都聽你師姐的。現在是你師叔我說了算,還有以後在心裡別隨便什麼想,我會知道。”
鐵開山也不搭理蕭離心裡說,“我又沒說,在心裡想想還不行啊?”
“不行,你不說想也不行,因為我知道了,我知道就是不行。”蕭離欺負老實人的勁兒又上來了。
鐵開山也學著蕭離枕著雙手看著天上那兩輪月亮,心裡暗道:“真不懂這個蕭離,就這麼一雙眼睛到底有啥可看的,天天看都看不夠。”
蕭離躺在那裡淡淡地說道:“你師叔我願意看,你不說我也聽到了。”蕭離依舊看著天上那兩個月亮,不過他卻突然坐起來了。
看了看不明所以的鐵開山,又抬頭仔細看了看天上的那兩輪月亮。你剛才說什麼?
鐵開山愣了愣。“我什麼都沒有說,就是想了想。”
蕭離又一次仔細看了看天上那兩個月亮。“你說他們是一雙眼睛?”
鐵開山反駁道:“我沒有說,我只是想想。”
“你是從什麼時候看出來這兩個月亮是一雙眼睛的?”因為此時蕭離看那兩個月亮也越看越像是一雙眼睛,從一開始的兩道縫隙到月到中天而圓,後來又慢慢變小變細。這整個過程真的就像是一雙眼睛在開合,並且還可以肯定地說是一雙動物的眼睛,因為它有一雙豎著的瞳孔。
“從來這裡第一個晚上我就知道它們是一雙眼睛啊”!鐵開山憨憨地回答道。
蕭離當時就懵了。“鐵開山來這裡第一個晚上就看出來這是一對眼睛,而自己卻一直沒有看出來。什麼時候自己竟然笨成這樣了。”
“孩子沒有大人那麼多複雜的想法,所以孩子看問題都很直接,而你當時雖然有一個孩子的身體,卻是成年人的思維。所以你才一直看不出來那是一雙眼睛。”此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響起。
蕭離一下子就炸毛了,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透明女人。“不是,你能不能不這麼嚇人,這大半夜的怎麼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突然出現。”蕭離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歡喜的。如今看這個女人不但身體幾乎如同實體,身上好像還有了衣服一樣的東西。“哎!不管怎麼說,兩年沒見了,挺想你的,來讓我抱一下。”說完上前作勢要去抱那個女的人。
“滾!”那個女人可是沒有忘記上次見面要離開時,這個貨是怎麼想方設法往自己身上抹鼻涕的。
鐵開山聽到這個熟悉的女人聲音馬上站起來施禮。“師姐好,開山見過師姐。”
“嗯好,兩年不見師弟長成大人了,很好,師姐看到你很是開心。”那個女人讚賞地看著鐵開山。
“對我也很開心,來,大家都開心一下。”說完又要來抱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看向身邊不遠處的深潭,開口道:“你忘記這個深潭水深是多少了嗎?”
蕭離自己討了一個無趣,悻悻地挨著那個女人坐下,那個女人可不想挨著蕭離太近,所以往旁邊挪了挪。
“他們真的是一雙眼睛?”蕭離抬著頭,看著天上那所謂的兩個月亮。
“是一對眼睛。”那個女人給了蕭離肯定地回答。
蕭離撓著頭“。這怎麼可能?這要是一雙眼睛,也就是說整個靈異谷都是在它的注視之下?”
“你這麼說也對也不對,因為它一直在沉睡。不過它也能夠感應到你們的存在。”
“沉睡?沉睡還能眼睛一睜一閉的?它到底是什麼生物。”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它是你不能理解的存在。”
“我嘞個去,又是這句。”蕭離最不愛聽的就是這樣的話,動不動就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存在。太打擊人了,也太看不起人了。
“師姐,你說這個生物一直在沉睡,如果它醒了會怎麼樣?”鐵開山突發奇想。
蕭離也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所以看著那個女人。
“如果它醒了,它就會離開,這裡從此再也不會有月亮,夜裡只有黑暗。”
蕭離突然想起一個細節。“你剛才說它能感應到我們的存在,那麼你呢,它感應不到你嗎?”
“我不會讓她感應到我的存在。”那個女人很肯定地說。
蕭離緊追不捨。“萬一感應到你的存在會怎麼樣?”
那個女人也看著天上那一雙眼睛,淡淡地說道:“如果它感應到了我的存在,如果沒有睡迷糊,它會第一時間逃跑。如果睡迷糊了,就會來這裡找我。”
蕭離和鐵開山都不解地看著這個女人。
那個女人耐心地解釋道:“它陷入沉睡是因為受了很重很重的傷,它需要龐大的生機和能量來恢復。如果它感應到了我的存在而醒過來,如果夠聰明就會第一時間逃離,如果睡糊塗了就會來這裡找我,想辦法吞噬我來恢復自己的傷勢。”
鐵開山憨憨地問道:“如果它真的來找師姐了,那可怎麼辦?”
那個女人不以為然地答道:“如果我心軟會讓它多睡幾千年。”
“那如果你硬了呢?”看到那個女人咬著嘴唇看向自己,蕭離馬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心硬起來會怎麼樣?”
“我恢復也需要龐大的生機和能量,只不過我不想傷它性命,因為它太特殊了,毀了它於心不忍。”
蕭離也理解這個女人所說的,他也知道對方沒有必要在自己和鐵開山面前吹牛,同時也感覺到這個女人雖然平時愛揍人,不過心還是很善良的。
蕭離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既然這裡的月亮是一雙眼睛,那麼那隻火鳥又是什麼?”
“你們說的白天那隻火鳥,其實它是一枚蛋。”那個女人淡淡地回答。
“啊……”
“什麼……”
蕭離感覺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你說天上的兩個月亮是一雙眼睛我能接受,可是你說那隻火鳥是一枚蛋?難道我笨到是鳥還是蛋都分不清了嗎?
那個女人冷冷地看著蕭離。“我話還沒有說完接什麼話?”
蕭離嘴一撇。“好,我不接話,你繼續,我看你能說出個啥來。”
“那是一枚正在孵化的蛋,蛋裡邊是一頭你們不能理解的生物。你們所看到的鳥,不過是它孵化時的真身虛影而已。其實這裡根本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還是被你們不能理解的存在,硬生生把這兩個生物放在合適的位置,構成了這裡的白天和黑夜。”
蕭離聽得腦皮子都直髮麻,如果像這個女人說的不是巧合,那這裡的一切都是人為佈置成的。這到底是何種存在才會有如此手段,把一切都掌握在股掌之中。
“你在全盛時期能做到這些嗎?”這是蕭離最想知道的。
那個女人想了想說道:“打傷那雙眼睛的生物不難,找一顆另一種生物的蛋也不難,抹除一個剛要誕生靈智的小世界道則也不難,最難的是對方是怎麼想到的這些,所以我做不到。”
蕭離撇了撇嘴。“還不難,說得和過家家一樣。看來自己對這個世界還是所知太少啊!”他突然想起地球上宋代的釋紹曇禪師有兩句偈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對於那些可以把天地掌控在股掌之中的人物來說,其實我們所有人都只是芻狗而已……
蕭離想芻狗就芻狗吧,既然做了芻狗那就做一個好的芻狗吧!最起碼要把芻狗應該辦的事辦了。
“我現在能殺得了他嗎?”蕭離雖急沒有直接說是誰,但是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知道自己說的是誰。
蕭離得到了一個肯定並且滿意的答覆。不過那個女人接下來說的話讓蕭離頓時火冒三丈。
“能,其實你在兩年前學成了聞風而動就能。雖然你是一階武將,他是五階武將。聞風而動瞬息而至,同一個境界就算對方比你高几階也防不住。”那個女人淡淡地說著。
“什麼?我兩年前就能殺了範一川而你現在才告訴我?”
那個女人冷哼一聲。“就算現在告訴你我都認為有點早。”
蕭離手指著那個女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個女人不理會蕭離的惱怒,而是淡淡地問道:“殺了他容易,然後呢?”
蕭離憤怒地說道:“殺了他就是殺了他,那還有什麼然後?”
那個女人冷冷地看了看蕭離,說了句:“白痴。”然後不再搭理蕭離,而是轉向鐵開山問詢一些這兩年修煉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離逐漸冷靜下來。殺了範一川之後,朝廷知道了就會派新的人進來接替範一川。並且還會嚴懲我這個殺人兇手,到時候我的那個便宜老孃,魯先生還有這個憨貨都會被牽連。殺人者償命,天經地義。除非……
那個女人側頭看著蕭離,蕭離眼中閃著可怕的光芒……
蕭離突然想到莊子在胠篋篇裡寫著:“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