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業遲疑了好一會,見到賈珍臉色越發的不善,才嘆息一聲道。

“他是寧榮街後巷陳娘子的兒子,名叫賈琰,年幼喪父,這門親事是我當初與陳娘子定下的。”

秦業說完,心中一陣感慨。

賈琰的父親英年早逝,在賈家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過是旁系而已。

但賈琰的母親陳娘子卻是京都有名的女醫,尤其擅長醫治婦科,當年就是因為救了秦業的夫人性命,讓兩家從此結緣,最終定下了這門娃娃親。

如今陳娘子已經去世兩年有餘,賈家原本還算豐厚的家業因為無人打理,逐漸凋落。

而秦業這些年一路做到了官居五品。

雖然在京都算不了什麼顯赫人家,可是比賈琰家就好太多了。

這讓原本就不算登對的親事,現如今差距越來越大。

只不過秦業是一個古板正直之人,他從沒有想過因為兩家的差距而悔婚。

聽了秦業的介紹,賈珍皺著眉頭問站在一旁的小廝喜兒。

“這個陳娘子,我似乎聽過,可是記不起來了。”

在旁伺候的喜兒,躬身提醒道。

“老爺,您忘了吧,她可是我們賈家有名的喪門星,自從她嫁到賈家,她丈夫不到仨月就抱病而亡。”

“寧榮二府的嬤嬤們都在說,這個女人是剋夫命,她那短命丈夫就是三房的賈老二…”

聽了喜兒的話,賈珍頓時想起來了,他嗤笑一聲,心裡頓時安定下來。

一個父母雙亡的窮小子,還不讓自己隨便拿捏?

“唉!這琰哥兒倒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這麼早就都走了,老爺我作為賈家族長,見不得族人受苦。”

賈珍輕搖摺扇,自詡大方的說道。

“也罷,喜兒,你回去後取一百兩銀子給這小子,順便告訴他這門親事就算了,回頭老爺我再給他一個營生過活。”

聽了賈珍的話,喜兒立馬獻上馬屁。

“老爺不愧是賈家族長,慈悲為懷,善待族人,賈家族人哪一個不是將您視為親長?您這麼做這位琰哥兒還不得感激涕零,給您磕頭叩謝呢!”

聞言,賈珍愈加得意起來,淡淡道。

“這琰哥兒雖然是旁系,可怎麼也是我賈家子弟,某作為賈家族長,盡一份力還是應該的。”

說完,他目光瞟向秦業,淡淡說道。

“秦老爺,我這麼安排不就妥了嗎?你沒意見吧?”

秦業雖然對賈珍擅自做主頗為不滿,但是賈珍這麼做是他賈家的事情,作為一個外人卻不好插手,只得閉嘴不說,沉默以對。

就在房間內陷入沉寂時,房門傳來一陣敲門聲。

賈珍正在為自己的決斷得意時,突然聽到敲門聲,眉頭一皺,對著喜兒吩咐道。

“看看是誰?”

喜兒聞言趕緊上前將門開啟,卻見門外站著一個老僕。

賈珍不認識,秦業看了卻是一陣驚訝,問道。

“秦三,你怎麼找到這兒了?”

老僕秦三看到屋內有外人,有些為難,猶豫了一會,才快步走到秦業旁邊,低聲道。

“老爺,與小姐定親的那位秦家小郎,上門提親來了。”

聽了僕人的話,秦業瞪大了眼睛,心中納悶不已,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兩家同時上門提親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一邊是京都豪門大族的寧國府,另一邊是有婚約在身的貧賤之交。

該如何抉擇?

秦業感覺有些腦殼疼。

思考了一陣,最終輕嘆一聲,心中暗道。

“也罷,不管如何還是先回去看看這個賈家小郎是何等樣人吧。”

想到這,秦業對著賈珍拱手道。

“賈老爺,老僕來告家中有急事,您剛才所說的事情暫且擱置,讓老夫回去考慮一二,這事日後再議吧!”

看到秦業一副敷衍的態度,賈珍頓時有些惱怒。

不過他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何況還覬覦秦業之女,也不好的當場發作,於是擠出一絲笑容道。

“秦老爺慢走,我說的事情,還請您好好考慮,莫要錯過了這樁好姻緣…”

直到秦業離開,原來擠出來的笑意頓時散去,變成滿臉的陰霾,重重的啐了一口。

“呸!區區一個五品營繕郎中,在京都地界算哪根蔥,居然不買我珍老爺的面子。”

“若不是老子看你那仙女般的女兒面子,老爺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發洩一番心中的惡氣後,賈珍對著一旁的小廝喜兒道。

“回頭,你多帶幾個人,去把那個琰哥兒給打發了,關鍵一定要將那婚書給老爺我取回來。”

“老爺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小廝喜兒立刻答應。

眼見事情都安排了,賈珍站起身負手而立,目光看著窗外,可是腦子裡都是秦可卿那道千嬌百媚、玲瓏剔透的倩影,有些痴迷的喃喃道。

“寶貝兒,你跑不掉的…”

“我珍老爺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

秦家。

賈琰坐在客廳內,雖然已經等待很久了,依然面不改色,腰板挺直,渾身帶著一股英武之氣。

周娘子是頗有閱歷的管事,等了這麼久,她都有些心急了,可是看著眼前穩坐釣魚臺的賈琰,不禁感慨,這位賈家小郎定是非凡塵之輩。

就在周娘子心急之時,堂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聲。

“老爺回府了。”

聽了這個通報,賈琰神情一凝,心神也從巨蟒身上收回。

目光朝廳堂門口望去,只見一個面容清瘦,身材適中的老者緩步走進廳堂。

賈琰不急不緩的從座位上起身,從容不迫的對老者施了一禮,沉聲道。

“賈琰見過世伯。”

秦業停下腳步,抬頭看去,但見眼前年輕人,玉樹臨風,面容俊朗,雙眸深邃,氣度不凡,心中暗暗稱奇。

沒想到賈家之子竟然出落的如此出色。

尤其是那一身從容不迫的氣度,倒是比剛才那位賈家族長要穩重出色的多。

僅僅第一印象,就讓賈琰在秦業心中有了極高的評價。

秦業手捋鬍鬚,眼神中帶著幾分欣賞,淡笑著說道。

“你就是琰哥兒吧?”

“你小時候,陳娘子帶著你經常來府上,沒想到現在竟然長的這麼高大了。”

“坐,看茶!”

聽出秦業的善意,賈琰拱手道。

“世伯,您先請!”

簡單寒暄之後,秦業與賈琰相對而坐。

還是秦業先開口。

“賢侄現在讀什麼書?可曾進過私學?”

賈琰微微一笑,恭敬道:“不瞞世伯,小侄從小生性頑劣,不喜讀書,從未想過走科舉之途。”

“書還是要讀的,讀書可以幫著明事理。”

秦業聞言有些可惜,接著問道。

“你娘曾是京都名醫,你學了多少?”

古話說的好,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賈琰不走仕途之路,學他娘懸壺濟世,救治天下百姓,倒也不失一條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