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
寅時的梆子聲還在府城飄著,三十輛太平車已列陣西倉。
林永年撫過車轅上簇新的“林“字旗,這旗號是當年他爹率族人在太行山開荒時繡的,如今竟成了晉東南糧道的護身符。
五十青壯齊刷刷亮起火把,映得糧袋“泰豐號“的朱印泛血光。
這是林永年特意要求的,防潮的石灰粉混了茜草汁。
“驗車!”
老林頭的山羊鬚掛著冰碴,銅錢紋算盤在糧袋間遊走。
張二踹了腳車軲轆:“棗木軸芯裹了鐵皮,趙卯子連夜打的防滑釘。”
“套車!”
張二的吼聲驚飛倉頂寒鴉。
三十名車把式齊抖韁繩,騾馬鼻息噴出的白霧凝在旗面,竟結出一層透亮的冰釉。
“裝車!”林永年甩開貂氅。
木鍁齊舞,陳糧瀑布般瀉入夾層油布。
老林頭掐著《漕運舊規》念訣:“七分滿,活釦結,葦蓆隔霜三指寬……“忽然拽住個後生手腕,“停!這袋有鼠嗑痕!“
糧袋嘩啦傾倒,黴變的陳糧竟不到半勺。
林永年拾起粒蛀空的高粱:“馬掌櫃倒是實誠人。”轉頭對張二耳語,“把這袋單裝,喂孫鷂子的信鷹。“
糧袋封口時,府城鐘樓剛敲五更。
張二甩響紅綢鞭稍,騾馬蹄鐵上防滑鐵齒啃碎薄冰,三十輛太平車首尾相銜,車隊蛇行如游龍般離開府城,車轍在青石板上犁出連綿車轍印。
東方既白,三十輛太平車碾過舊官道的凍土。
車轅上“林“字旗凝著晨霜,將破曉的霞光濾成細碎金箔,斑駁灑在深褐色的麻袋上。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刻鐘”林永年大聲通知
張二從羊皮襖內袋掏出粗布包,黍米餅的焦香混著鹽粒的晶亮,在寒氣裡騰起薄霧。
“吃早食了”
“蘇家娘子特製的,三層夾心。“
他掰開餅身,露出當中醃菜芯子,“南坡芥菜配棉籽油,抵得半碗熱湯。“
老把式們就著撥出的白氣咬餅,鹽霜沾在胡茬上,隨咀嚼簌簌震落。
領頭騾馬忽地打響鼻,與啃餅聲應和成曲。
暮色染紅老鴉口時,天突然捲起白毛風,雪片子打得人臉生疼。
天空突然傳來尖銳的鷹叫聲,眾人抬頭看到孫鷂子的老鷹,在前方不遠的地方盤旋,這是警報。
“點火籠!“林永年揚鞭指天。
三十盞鐵絲燈籠從車底升起,裡頭燃著浸過鬆脂的棉團——火光透過鏤空的“林“字,在雪幕中映出蜿蜒火龍。
“石頭,前出查探是何方人馬,所有人原地警戒。”
隨行青壯立刻拿起武器,按平時訓練的方案,擺起防禦陣型。
緊張的氣氛瀰漫在車隊的周圍,村民的眼神越來越堅定。
而遠處山樑上,幾個黑影望著火光中的旗號縮回林子。
領頭的啐了口:“晦氣!是林字旗,撤!“
時間的流逝。
孫鷂子突然吹響鷹哨,灰隼掠過“林“字旗,鐵爪鬆開片帶霜的榆錢葉,這是與石頭早約好的平安信。
車隊繼續出發。
第四日午時,林家村曬場,此時的嗮場早已打掃乾淨,圍滿村民。
三十輛糧車披著冰甲駛入時,所有的村民都在歡呼。
他們知道這是未來的救命糧,有了希望,人的心就能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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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出名了,村民都知道,硯哥兒設計的紡織機讓家家戶戶的婆娘可以賺到雙倍以上的收入。
設計的新磨省力,效率更高,出精面更多。
還有雙輪貨車,聽說還可以染出更好的布。
這是實實在在的功績,對一個5歲的小孩來說,實在有點妖孽。
當然村民們將林硯上升為他們的寶貝,那些已經與林硯氣運合併的,甚至穩穩成為他的信徒。
後果呢?林硯今天本來想賴床的,卻在清晨被爺爺提溜起來的,原因是爺爺一大早吃了山西有名的老陳醋。
“我孫子有好的染布配方,我竟不知道,還是村民來通知我的。”說這話時,爺爺滿是傷心欲絕的表情,好像林硯做了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壞事。
“對,就是這小子對不我!”林廣福心裡想。
旁邊還有一個看熱鬧的奶奶。
可林硯明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開心、滿意的情感。
好吧,林硯不想理這兩個頑皮的老小孩。
去書房寫了一張草綠色的套染配方,給了爺爺。
這是1943年的軍服染色工藝,前世從紀念館看來的。
在這個年代,市面上的供應的布大部分是藍色、黑、白、灰,草綠色這種天然適合做軍服的顏色,一定會吸引一些人的眼光。
且相對現在的布品,這個配方做出來的布更耐摩擦、耐洗,質量槓槓的。
做得好了,不僅能解決村民收入的問題,還能成為軍方的供應商。
不理爺爺怎麼安排,林硯趕緊跑路,解鎖棋盤最重要。
“今天找誰來對決?”
“蒙學?”,對,就他了,小學生最好騙了。
今天林家村蒙學的學生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硯哥兒這會兒站在學堂門口,要進學堂的每個學生都會被他拉到旁邊講悄悄話,還會比劃手,感覺蠻神秘的。
對這些學生來說,林硯是族長的孫子,如今還成家裡父母口中不能若的人,否則屁股不保。
所以沒有一個學生想炸刺。
林硯:“我教你猜拳的遊戲吧?”
學生甲:“好啊”
林硯:“握緊拳頭時是石頭;伸出食指與中指,是剪刀;五指張開,掌心向前是布。石頭砸壞剪刀石頭贏,剪刀剪開布剪刀贏,布包裹石頭布贏,雙方出相同手勢平局。”
“學會了嗎?”
“我們試三局,一局定輸贏。”
“你先出”
“第一局剪刀剪開布,是我贏”
“第二局石頭砸壞剪刀,是我贏”
“第三局布包裹石頭,也是我贏”
“會玩了嗎?”
“會”
“真棒,再見。”
可憐的甲不知道,他已經被林硯繫結陣營,一輩子不能改變。
同法,林硯拿到27個人頭,他的陣營已積累80人。
心滿意足,轉身準備走出學堂,剛跨出門檻,迎面撞見孫秀才立在老槐樹下,笑笑眯眯地看著他。
“孫叔”林硯一本正經行禮。
老秀才的藍布衫洗得泛白,鏡片後的眼睛彎成縫:“硯哥兒這又折騰什麼新戲法?”。
“孫叔,我在教大家一種新的競技方式,可以給大家在課餘時間練練腦子。可好玩了,孫叔你要學嗎?”
“額,我也能學?也好,大清朝都沒了,也沒法考舉人。最近我感覺自己腦子不動都快生鏽了,正好學學你這個遊戲,練練腦子。”孫秀才假裝恍然大悟的樣子。
孫秀才,原名孫守拙,今年38,本是晉城下面孫家圩人。當年19歲就考中秀才,在當地頗有名氣。
25歲那年赴太原鄉試,沒中。
回鄉時卻發現孫家圩突遭山洪,全圩無人生還。
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在窮困潦倒時遇到來晉城買棉花的林永年,得林永年救助。
因無處可去,便來林家村當蒙學教習,並潛心研究河道治理。這些年他對青龍澗研究得比較透,但限於村裡的條件,他沒有對外宣傳。
林硯身為林永年的嫡長子,他一直在關注,對於林硯最近的所作所為還是比較認可。
因此對林硯來學堂“胡作非為”,他是可以包容的。
最後,林硯又學了一個水利工程技能,及陣營數量升到81。
大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