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翻譯聖經
大明美洲帝國:日月旗的應許之地 忠誠的小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米哈伊爾僵硬地站在書房裡。
空氣中還殘留著爭論的火藥味,他看著朱高煦,這個東方的君主,用一套他完全無法理解,更無法反駁的邏輯,將他畢生守護的信仰,拆解得七零八落,然後用東方的木料和榫卯,重新拼湊成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怪物。
妥協,是他唯一的選擇。
否則,他揹負著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的期望,遠渡重洋的全部使命,都將在此地,化為一縷無意義的青煙。
“那就翻譯《新約》。”米哈伊爾的聲音乾澀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新約》是基督信仰的根本,是主與世人立下的新約。”
“好,就從《新約》開始。”朱高煦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他轉過身,從背後那排巨大的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書頁泛黃,紙張邊緣已經磨損,帶著一股古老的墨香和時光的沉澱。一本是《道德經》,一本是《論語》。這些,是構築起他所有臣民精神世界的基石。
“咚”的一聲悶響,這幾本沉甸甸的書冊,被他放在了米哈伊爾面前的桌上。
“首席僧侶,這些書,你也得看,而且要看懂。”朱高煦的手指在《道德經》的封面上點了點。“我的人民,是怎麼看待天,怎麼看待地,怎麼看待君王和父母,怎麼理解這個世界的執行法則,根子全在這些書裡。仁、義、禮、智、信,這些東西,我想在主的福音裡,也能找到相通的道理。”
他停頓了一下,讓米哈伊爾消化這些話。
“你要做的,就是用他們聽得懂的話,把這些道理和主的教誨,天衣無縫地串起來。”
米哈伊爾伸出手,指尖在觸碰到那冰涼封面的瞬間,彷彿被看不見的火焰燙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再次伸出手,拿起那本《論語》。書入手極沉,這不僅僅是紙張和木板的重量,更是一項足以壓垮一個虔誠信徒靈魂的艱鉅任務。
他將這幾本東方典籍抱在懷裡,第一次,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裡,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迷茫。
......
第二天,新京內閣議事廳。
長條的硬木會議桌擦得鋥亮,倒映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氣氛嚴肅,所有內閣成員都已到齊,正襟危坐,目光全都彙集在主位上那個年輕的監國太子身上。這些人都是義無反顧地追隨他遠渡重洋的肱骨之臣。
朱高煦的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篤”的規律聲響,彷彿在為接下來的風暴,敲打著前奏。
他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切入了正題。
“諸位,今天召集大家,只為一件事。”
他停下敲擊,環視眾人。
“宗教。”
這個詞一出口,議事廳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佛家,自漢時傳入中原,也是外來之物。千百年下來,不也被我們漢人的文化,吸收、改造,變成了我們自己廟裡的一尊神?如今,我們到了這片新大陸,立國建都,但我們不是孤家寡人。遲早有一天,要和泰西諸國,真刀真槍地打交道。他們的宗教,就是他們精神的根子,是他們骨頭裡的東西。”
“想要和他們交往,甚至利用他們,就必須先懂他們。堵,是堵不住的。堵不如疏。我打算,引入其中一脈,以為我用。”
話音剛落,內閣首輔林永康立刻站了起來。
“殿下,引入外來宗教,自古有之,並非不可。但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想當年大唐武宗皇帝為何要下令滅佛?還不是因為佛寺遍地,良田萬頃,卻不事生產,不納錢糧!僧侶信眾裹挾民意,自成一體,幾乎成了國中之國!下官擔心,今日之舉,恐怕會重蹈覆轍啊!”
林永康的話,字字泣血,說出了所有在場官員的心聲。他們無一不是飽讀史書的儒生,對“會昌法難”那段歷史瞭如指掌。宗教坐大,侵佔國家資源,挑戰皇權,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警惕。
朱高煦抬起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稍安勿躁。
“首輔的擔憂,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沒有選擇葡萄牙人信的那個天主教。”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懸掛的巨大世界地圖前,手指重重地戳在了歐羅巴大陸上一個不起眼的點上——羅馬。
“我在歐羅巴時,仔細考察過他們的宗教。天主教,在羅馬,有一個教宗。此人權力極大,甚至在國王之上!他的一道‘絕罰令’,就能讓一個國家的國王變成孤家朋黨,讓整個國家陷入內亂和癱瘓!信徒們交的十一稅,要像江河匯入大海一樣,源源不斷地送去羅馬,供他修建奢華的教堂!”
“更可怕的是,他們對於傳教,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熱情和一套極其嚴密的組織。”
朱高煦轉過身,看著一張張震驚的臉。
“一旦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我們就要面對無數個狂熱的傳教士。他們會深入土著的每一個部落,會跑到我們每一個村莊裡去蠱惑百姓。到時候,你們告訴我,這新京城裡的人,是聽我這個皇帝的,還是聽幾萬裡外那個羅馬教宗的?他們辛辛苦苦種地打鐵掙來的錢,是交到大秦的國庫,還是送到教宗的口袋裡?”
一連串的質問,讓議事廳裡落針可聞。
“而我選擇的東正教,與天主教是對頭,他們互稱異端。他們的教會領袖,自古以來就受君士坦丁堡的羅馬皇帝管轄,權力有限。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沒有一個可以號令所有信徒的‘教宗’!這,就是我可以控制他們的前提!”
朱高煦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皈依東正教,並在此地建立我們自己的獨立教區,就是要用一個我們能控制的宗教,去對抗一個我們絕對不能讓它進來的宗教!這叫以夷之一神教制夷之一神教!否則,等天主教的船隊自己找上門來,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到時候,武宗滅佛時那些隱瞞田產、逃避賦稅的爛事,天主教只會做得更絕,更徹底!”
“這,就是我的理由!”
朱高煦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官員們的心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在和四書五經、官場文章打交道,對遙遠歐羅巴的宗教鬥爭一無所知。朱高煦描繪的那個“天主教”,聽起來確實像一個巨大的,足以顛覆國家的威脅。
林永康消化著這些驚人的資訊,緊鎖的眉頭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殿下所言,確實……聞所未聞。這天主教,當真如此厲害?”
“厲害?”朱高煦冷笑一聲,“何止是厲害。幾百年前,羅馬教宗振臂一呼,說要去東方聖地耶路撒冷,驅逐異教徒。你們猜怎麼著?整個歐羅巴的國王、貴族、騎士,就真的組成了幾萬人的大軍,瘋了一樣前仆後繼地跑去打了兩百年!這叫十字軍東征!”
“他們不僅打異教徒,連信奉我們東正教的君士坦丁堡,他們都攻破過一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們說說,一個沒有皇帝的名號,卻能一句話就調動千軍萬馬,讓國王都為他賣命的人,算不算事實上的皇帝?”
“幾百年的時間,他們把整個歐羅巴,從國王到乞丐,從學者到農夫,都變成了他們的信徒。沒有瘋狂的傳教,能做到嗎?”
一番話,讓整個議事廳鴉雀無聲。
十字軍東征的殘酷歷史,對這些東方官員來說,衝擊力太大了。在他們的認知裡,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宗教領袖,能擁有如此恐怖的動員能力。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宗教”的理解範疇,更像是一種……蠱術。
林永康沉默了許久,終於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核心,最觸及他們靈魂的問題。
“既然如此……我華夏的儒家學說,難道就不能抵禦這天主教嗎?為何一定要引入另一個異端?我等皆是孔孟門徒,難道我們的聖人之道,還不如一個外來的神?”
這個問題一出口,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看向朱高煦。
是啊,我們是漢人,是讀聖賢書的儒家門徒,難道自己的根本,就這麼不堪一擊?
朱高煦轉過身,直視著林永康,也直視著所有內閣官員那混雜著驕傲與不甘的神情。
“首輔大人,你這個問題,問得好。”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穿透力。
“儒家,連一個佛家都打不贏。從漢到唐,從宋到明,鬥了幾百年,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是‘三教合一’!是儒釋道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後成了一鍋誰也分不清誰的大雜燴!”
“為什麼?”朱高煦一字一頓地問,“因為儒家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學問,是精英的哲學!它能教化士大夫,能培養出你們這樣的棟樑之才。但它填不飽底層百姓的肚子,也給不了他們死後的慰藉!你跟一個快餓死的農夫講‘仁義禮智信’,他聽得懂嗎?他只想知道下一頓飯在哪裡!你跟他講‘格物致知’,他只想知道他死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而天主教呢?它有一整套從上到下的嚴密組織,有專門培養的、成千上萬的職業傳教士!他們有通俗易懂、直指人心的教義!他們有天堂的許諾和地獄的恐嚇!你讓一群手無寸鐵、連組織都沒有的儒生,去和這樣一支組織嚴密、信仰堅定、不畏生死的‘宗教軍隊’去爭奪民心?怎麼爭?拿什麼爭?”
朱高煦猛地一拍桌子,整個議事廳都為之一震。
“我們打不過!打不過,就只能加入!然後從內部改造它,讓它為我所用!用東正教的殼,裝我們儒家的核,再混一點道家的清靜無為!造出一個我們自己的‘大秦正教’!用它來對抗天主教,用它來整合土著,用它來凝聚我們所有人的心!”
“這,才是唯一的活路!”
議事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林永康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朱高煦的話,雖然刺耳,雖然殘酷,卻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儒家學說那華美外袍下的軟肋。
是啊,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對方不是兵,而是一支用信仰武裝的狂熱大軍。光靠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終於,林永康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地坐了下去。他朝著朱高煦的方向,深深地一揖,頭低了下去。
“殿下……深謀遠慮,臣……明白了。”
他一坐下,其餘的內閣成員也紛紛垂下了頭,再無異議。
朱高煦點了點頭,臉上的厲色褪去,恢復了監國太子的平靜。
“既然內閣透過,即刻擬旨。”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議事廳裡迴響,清晰而冰冷。
“第一,以大秦皇帝之名,昭告天下,奉東正教為國之正信。但,凡我大秦子民,原信奉佛教、道教,皆可保留原有信仰,不強制改信。所有人照常祭祀祖先,永保我華夏文化。”
“第二,設立大秦獨立總主教區,冊封希臘教士米哈伊爾為‘首席僧侶’,總領全國教務,興建大秦第一座東正教寺廟,名為‘大秦東正教聖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朱高煦的語氣裡不帶一絲溫度,“嚴禁天主教及其任何分支,在我大秦疆域內,以任何形式修建寺廟,發展信徒。凡有天主教傳教士未經許可入境傳教,一經發現,立即驅逐!若有抗拒不從,或暗中行事者……”
他頓了頓,吐出最後幾個字。
“依法審問然後驅除出境,罪行嚴重者可依法處死。”
“至於正常前來貿易、交流、外交的天主教徒,只要不涉及宗教傳播,依然可以自由活動,受我大秦律法保護。”
“遵旨!”
內閣官員們齊聲應諾,聲音洪亮,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項將深刻改變這個新生帝國未來國運的決策,就在這個下午,被最終敲定。
窗外,太陽西斜,金紅色的餘暉將朱高煦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巨大的地圖上。
大秦能否在東正教的幫助下成功阻止天主教傳教士的到來?能否將東正教與漢人傳統完美融合?朱高煦的內心充滿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