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被烏雲遮蔽,雨後的夜風帶來潮溼的寒意。
小灰熊村邊緣地帶,老舊的木屋四周開墾著一塊塊藥田,籬笆圍攏的屋後,極力壓抑的驚呼聲夾雜著土腥味從地下傳出。
近乎與泥土融為一色的木板被掀開,一個有著濃密絡腮鬍、紅腫酒糟鼻、頭髮亂糟糟宛若雞窩的男人從地窖中爬出。
顧不得將活板門恢復原狀,他面色驚慌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逃似得向著遠離地窖的方向跑去。
烏雲逐漸散去,明亮的月光緩緩灑下,在他的身後拉扯出一個慌張的影子。
大鬍子這會兒害怕極了,他敢發誓,他將永遠不會忘記,剛才所見到的那恐怖的一幕。
當然,他也絕對不會將今晚的經歷告訴任何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他這個平日裡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的酒鬼冒險者,會害怕那些死而復生的亡靈,尤其是亡靈中那些沒有實體,喜歡飄來飄去的幽魂。
這源自他小時候的一次意外經歷,自從那之後,他每次見到亡靈,都會忍不住想要立馬逃跑。
這些年來,得益於一直刻意隱瞞,並且從不接有關亡靈的委託任務,這才沒有讓冒險者公會的其他人將他視為一個懦弱的膽小鬼。
該死!該死!該死!
為什麼這裡會有一隻幽魂,那個傢伙不是說,這破地方的亡靈都在山上嘛........
不不不......我早該想到的,誰會無緣無故把一具棺材放在地窖裡,該死!那傢伙一定有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癖好,嘔~這真是令我感到噁心.......
這麼想著,大鬍子在逃跑的過程中,既畏懼又憤怒的回頭偷偷瞄了一眼身後,注意到身後空無一物,開啟的地窖入口處空空蕩蕩的,他才稍微放緩了一些腳步,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呼......看起來,那頭幽魂並沒有追上來,她似乎對我並不感興趣,這真是謝天謝地,不然我一定會被她活活嚇死的........”
又逃了一陣,當來到木屋庭院的正面,確定地窖中的亡靈依舊沒有追上來,大鬍子終於了停下腳步。
他在原地蹲下,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籬笆的陰影中,等了好一會,確定屋內並沒有任何一點動靜,裡面的人似乎並沒有被他的種種行為吵醒,這才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小心的從腰間取下早已準備好的羊皮口袋,顛了顛裡面那粉末狀的迷香,望著老舊的木屋,他的目光逐漸變得陰狠,即便遭遇了一點意外,但他還是準備繼續按照事先的計劃行動。
在心中,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等把屋裡那幾個冒犯他的傢伙迷暈,就當著那個自詡正義的聖騎士的面,狠狠的揉虐那三個女人——讓他和她們知道,他大鬍子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除此之外,他還要一把火燒了這裡,把地窖裡的那頭幽魂與她的屍體一同燒成灰,再然後,等爽完了,就把屋裡這些傢伙通通用最殘忍痛苦的手法殺死,將他們的屍體丟棄在森林裡。
足夠的血腥味,很快就可以吸引來一些食肉的野獸。
只要短短几天時間,他們的屍骨就可以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如今是在野外,冒險者公會自然不會追查他們失蹤的原因,冒險者本就是拿命換錢的職業,沒人會在意這點小插曲的......就像每年都有冒險者在任務中失蹤,卻依舊有人樂此不疲的加入冒險者公會一樣。
回想起那一天,在冒險者公會中遭受的屈辱,大鬍子咬緊了牙關,仇恨在他的心中早已生根發芽。
現在的他,只想用屋裡那幾個女人的肉體,狠狠的發洩一番心中那難以祛除的怨氣和恨意。
忽的,他咧開了嘴,發出了低沉的笑聲,露出了一嘴殘缺的爛牙。
“不.....不能就那麼便宜了他們,他們也都是職業者,都可以拿去賣錢.......”
“職業者的內臟和靈魂,在那些不正經的黑魔法師手裡,可都是上等的實驗材料,可以在爽完以後,把他們打包賣出去.......只要想辦法找到黑魔法師,那他們就不是一堆沒用的爛肉,而是一枚枚黃燦燦的金幣!”
漏風的嘴巴讓大鬍子的話語顯得含糊不清,不過他也沒打算讓別人聽到他的低語,那些所謂的黑法師,可一直是魔法師協會通緝的物件。
透過幻想,提前在顱內高潮了一番過後,大鬍子用提前準備好的火石點燃了羊皮口袋中的迷香,隨後屏住呼吸,緩緩站起身,壓低腳步。
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湊近木屋的大門。
羊皮袋中飄出的淡淡的煙氣,在身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接下來只要把迷香袋丟進去,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再也不能反抗了......”
大鬍子的心情顯然十分愉悅,在靠近的過程中,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木屋的一側,確定那該死的亡靈依舊沒有冒出的跡象,臉上的最後一點陰鬱頓時消散的一乾二淨,笑著小心的推開了一點門縫。
就在他準備將羊皮袋丟入屋內時,兩聲輕微的聲響,一前一後的傳入耳中。
大鬍子的身體猛地一顫,他回頭望了望,卻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幻覺嗎?還是那頭幽魂追出來了?.....不,不可能,這種弱小的幽魂,應該不能離開屍身太遠,不然就會逐漸消散.....幻覺,對,一定是因為太緊張產生的幻覺。”
小聲的嘀咕著,他繼續推動木門,可就在這時,身後的月光照耀下,一高一矮,兩道影子倒映在了老舊的門板上。
大鬍子一愣,本能的想要轉過身,腦後卻是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衝擊感。
恐懼和不安在一瞬間充斥滿了心房,他想掏出武器迎戰,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
痛感湧入腦海之前,他的眼前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
失去支撐的身軀無力的向前倒去。
在木門即將被砸開的前一刻,有著齊耳黑髮的矮小身影以最快的速度往前一步,扶住了倒下的軀體,努力將其攙扶起。
“你這是做什麼?”
另一道高挑的身影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安德魯那傢伙好不容易睡一覺,我可不想把他吵醒.......”費力攙扶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大鬍子,半身人小姐的目光故意看向別處,壓低聲音岔開了話題:“你有帶繩子嗎?”
...........
大鬍子是被一口熱水燙醒的。
一睜眼,他就發現自己正坐在地上,手腳被粗糙的麻繩緊緊的捆住,絲毫無法動彈。
就連嘴巴,都被一塊腥臭的獸皮牢牢的堵住了。
顧不得脹痛的臉龐,他驚恐的發出嗚嗚的聲音,目光四處亂瞄,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帶到了遠離村莊的密林中。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高一矮兩位女士。
高的那一位金色長髮在腦後束成高馬尾,碧綠的眼眸中充斥著蔑視與厭惡,此時她正用手帕擦拭著嘴角的水漬,另一隻手中還拿著一個水袋。
矮的那一位,目測身高也就一米二左右,齊耳的短髮襯托著那張有些幼態的臉,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匕首,陰冷的目光彷彿是鎖定獵物的野狼。
“嗚嗚嗚——嗚嗚嗚!”
大鬍子更加奮力的掙扎起來,他使勁晃著頭,沒一會,就用舌頭和嘴巴,把嘴裡那塊腥臭的獸皮擠了出來。
“你.....你們想幹嘛!”他惶恐的問詢道。
“這句話,該我們問你吧.....‘大鬍子’先生。”艾希把水袋和手帕放回儲物戒指中,居高臨下的用厭惡的目光注視著,“大半夜往別人家裡丟迷香,可不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事情,當然.....我也不認為你是一個紳士。”
一邊說著,她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那一袋已經熄滅了的迷藥,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在了大鬍子的面前。
大鬍子的目光凝固在裝迷香的羊皮口袋上,事至如今,他那顆有些渾渾噩噩的大腦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徹底的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這令他感到更加的疑惑:“你們......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大鬍子敢肯定,自己剛才的行動絕對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那格外熟練的潛行技巧,可是他引以為傲的本領。
他自然不知道,在艾希與薇薇安這倆半夜不睡覺,在房頂探討人生的夜貓子看來,那一番從地窖中倉皇跑出,小心靠近木屋的行為,簡直就像是一場格外滑稽的小丑表演。
“你的話太多了。”
艾希眯起眼眸,從儲物戒指中拔出了荊棘之刃,然後蹲下身,格外溫柔的用手指撫摸過冰冷的劍身。
“說些我們想知道的......不然,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頭,讓你在沉默中好好的冷靜一番。”
望著那在月光下,泛著銀白光澤的劍刃,縱使心中十分憎恨,大鬍子還是不爭氣的縮了縮脖子。
“......你們,想知道什麼,問....問就是了,我肯定都會告訴你們的。”
“好!很好!非常好!”
艾希連說三聲好,嘴角翹起,“噌”的一聲,把劍插進了泥土中,將裝有迷香的羊皮口袋戳了個對穿。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們的,你有什麼目的,背後有沒有人指使.....呵~記得說實話哦,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我的劍會不會突然滑進你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