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壞訊息傳來,王城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感覺自己像一頭被戲耍的困獸,一拳狠狠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他死死盯著地圖上那個指向北方的箭頭,那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

可就在這時,最後一名校尉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指揮使……北……北路也斷了!他們好像憑空蒸發了!”

王城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三路齊斷!

這不僅僅是追蹤失敗,更是奇恥大辱!

張敬那條老狗,是在公然嘲諷他大乾衛無人!

“砰!”

他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雙目赤紅。

就在這時,一名守門衛士快步走了進來,神色古怪地遞上一封信。

“大人,剛剛有個……有個乞丐,非說有萬分緊急的軍情要親手交給您。”

王城眉頭一皺,一把奪過信封。

信封普通,沒有任何標記。

他狐疑地拆開,裡面只有一張畫著潦草地圖的紙。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地圖上那條曲折的紅線上時,瞳孔驟然收縮!

它完美避開了所有官道和關隘,串聯起了幾個他從未注意過的偏僻據點。

最終,直指北境——雲城!

地圖的終點,那個硃筆畫出的圓圈旁,還寫著三個字。

“黑風堡”。

一個早已被朝廷廢棄了五十年的軍事要塞!

王城的大腦嗡的一聲,渾身汗毛倒豎。

他猛地抬頭,將這張神秘的地圖與自己面前的官方堪輿圖對比。

一切都對上了!

那些斷掉的線索,那些消失的人馬,瞬間有了合理的解釋!

全是障眼法!

對方用兩路空車隊耗費了他大乾衛大量的精力。

真正運送的主力,卻走了這樣一條他想都想不到的隱秘商道!

這是何等恐怖的情報能力?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洞悉敵人的所有偽裝。

並且精準定位其真正的主力……這絕不是大乾衛能辦到的。

是李玄!

一定是他!

除了他,王城想不出第二個人。

這個通源商號的東家,他手中究竟還掌握著怎樣一股可怕的力量?

王城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但更多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與後背發涼的敬畏。

他不再猶豫,抓起那張簡陋卻致命的地圖,衝到堂外,聲音如雷霆般炸響。

“傳我將令!”

“所有追擊小隊,立刻停止追蹤!放棄所有目標!”

“全員轉向,向北境雲城集結!封鎖黑風堡周圍三十里內所有通道!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去!”

“飛鴿傳書北境暗樁,收網!”

……

三天時間過去,外界風雲變幻。

王城依李玄所給地圖,親率大乾衛精銳在北境黑風堡設下埋伏。

成功截獲了戶部尚書張敬的秘密走私車隊。

車隊中藏匿的大量違禁軍械,包括數百張強弩與精良鐵甲。

成為張敬叛國的鐵證。

王城當即將張敬及其心腹一網打盡,人贓並獲押解回京。

訊息傳回,京城朝堂掀起滔天巨浪,彈劾奏摺淹沒了御書房。

作為大皇子一派的核心人物,張敬的倒臺讓大皇子勢力元氣大傷。

四皇子乾平則趁勢而起,迅速在朝堂上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收攏了不少搖擺不定的官員。

而身處宮中的李玄,對外界的翻天覆地瞭然於胸,繼續扮演著與世無爭的角色。

金鑾殿上,百官雲集,氣氛卻詭異得如同結了冰。

銅爐裡的瑞腦香無聲瀰漫,燻得人頭腦發昏。

當李玄一襲尋常的青色錦袍,獨自一人踏入殿門時。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他身上。

通源商號的東家。

淮安侯府的棄子。

一夜之間,這個年輕人的身份被扒了個底朝天。

在他身上,貼滿了誘人的標籤——富可敵國,毫無根基。

簡直就是一塊送到嘴邊的,最肥美的五花肉。

四皇子乾平站在宗室前列,面帶溫和的微笑,目光落在李玄身上時,卻比任何人都要深沉。

別人看到的是肥肉,他看到的,卻是一頭剛剛捕食完畢,正在舔舐爪牙的猛虎。

他不動聲色,靜待好戲開場。

果然,一名御史大夫按捺不住,從佇列中跨出,聲色俱厲地指向李玄。

“啟稟陛下!此人不過一介商賈,銅臭滿身,竟敢立於廟堂之上!戶部尚書張敬一案,京中流言四起,皆與此人脫不了干係!此等亂臣賊子,擾亂朝綱,當拿下治罪!”

這聲彈劾,如同訊號槍。

無數雙眼睛亮了起來,彷彿餓狼聞到了血腥。

任你通源商號富甲天下,在皇權天威面前,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預想中李玄驚慌失措的場面並未出現。

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彷彿那御史彈劾的不過是殿外的一隻螻蟻。

他只是靜靜站著,目光平視前方,目標清晰而唯一。

那高踞龍椅之上的大乾皇帝。

這份泰然,讓所有叫囂的目光,都莫名地感到了一絲心悸。

就在這時,王城從武將佇列中悍然出列。

王城目不斜視,對著龍椅躬身一揖。

“陛下,臣有本奏!”

他並未理會那跳腳的御史,而是直接展開了關於張敬一案的最終奏報。

“逆賊張敬,以空車隊為餌,分三路南下西進,實則主力暗循早已廢棄的黑風堡商道,妄圖偷運軍械至北境。其計策之周密,用心之險惡,實乃罕見。”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話鋒猛然一轉。

“此次能一舉功成,將叛黨一網打盡,皆因收到一位義士冒死送來的絕密地圖。此圖精準無比,將張敬所有障眼法與真正路線標註得一清二楚,這才讓我大乾衛得以在黑風堡設伏,人贓並獲!”

義士二字,他咬得極重。

整個朝堂,彷彿被投入了一枚炸雷。

無數道視線瞬間從王城身上,猛地轉回到了那個青衣身影之上。

如果說之前是覬覦和貪婪,此刻,這些目光裡只剩下了驚駭。

那名剛才還義正詞嚴的御史,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四皇子乾平眼底精光爆射,那溫和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些微的僵硬。

他終於明白,自己還是小看了這頭猛虎,不是在被動等待被分食。

他是那個親手掀翻了棋盤,制定了新規則的獵人。

龍椅之上,那雙俯瞰眾生多年的眼眸,緩緩睜開。

沒有雷霆之怒,沒有帝王威壓。

“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