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稷下對答

但是！

就在明陽，將它，翻轉過來的瞬間。

他赫然發現，在那髮簪的底部，用一種，極其微小，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的，陰刻手法，刻著一個，鐵畫銀鉤，力透簪背的，古老篆文！

那個字，筆鋒，銳利如刀，彷彿要將這世間所有的，虛偽與禁錮，都徹底撕裂！

那個字是——“破”！

三日後，京都西郊龍首山，稷下學宮。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經過三道嚴密檢查，緩緩停在了學宮的正門之前。

車門開啟，明陽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中山裝，面容冷峻眼神沉靜如淵。

他此刻的身份是稷下學宮山長陸青山最神秘也最信賴的親傳弟子陳北玄。

他走下車抬頭望去。

眼前是一座充滿了古樸韻味的宏偉牌樓，上書“稷下學宮”四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筆力雄渾氣勢磅礴，竟隱隱與整座龍首山的地脈之氣合而為一。

表面上看這裡是書香之地風雅祥和，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草木清氣。

但在明陽超凡的感知中，整座學宮都被一個巨大無朋的風水大陣所籠罩。

這陣法引天地之氣鎖一山之運，能潛移默化地壓制人的心神，更能扭曲入侵者的感知，讓其在不知不覺中便迷失於這片看似風雅的“聖地”之內。

好一個“斯文”的殺局！

明陽心中冷笑，臉上依舊是那副屬於陳北玄的冰山表情。

他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地踏入了這座最終的龍潭虎穴。

……

夜幕降臨，學宮的年度國學研討會歡迎晚宴，在最核心的“問天樓”內隆重舉行。

晚宴之上名流雲集學者如雨。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得體的微笑，進行著最高雅的社交。然而在這片觥籌交錯的和諧景象之下，卻隱藏著足以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的暗流。

明陽如同一尊最忠誠的雕塑，面無表情地站在角落靜靜地等待著。

他知道正主很快就要來了。

果然，晚宴進行到一半，一個身著白色唐裝面容清癯，氣質儒雅溫和彷彿從古畫中走出的聖賢般的老者，在所有人的簇擁之下緩緩走入了宴會廳。

正是稷下學宮的山長，華夏的國學泰斗陸青山！

他一出現整個宴會廳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崇拜。

然而陸青山卻微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隨意。他穿過人群，竟徑直走到了那個一直站在角落毫不起眼的“陳北玄”面前。

“北玄你回來了。”

陸青山的聲音溫和醇厚，如同最上等的陳年佳釀讓人如沐春風。

“老師。”

明陽微微躬身，聲音模仿得與陳北玄一般無二，低沉而又充滿了絕對的尊敬。

“呵呵不必多禮。”

陸青山笑呵呵地拍了拍明陽的肩膀，那動作親暱得就如同在對待自己最疼愛的子侄。

“聽聞你此次在海外，對《易經》的西傳歷史又有了新的見解。正好老夫心中也有幾個疑難，想與你探討一番。”

來了！

明陽心中一凜。

他知道這場無形的戰爭已經打響了。

陸青山並未試探他的武功，他甚至沒有用正眼去看他。

他就那麼隨意地端著一杯清茶，用一種探討學術的語氣緩緩問道。

“北玄你說乾坤者易之門戶。那麼在你看來，這天地之間究竟是‘乾’為綱還是‘坤’為本？”

這個問題看似是一個最基礎的哲學思辨，實則卻暗藏著最致命的殺機！

“乾”為天為君為陽剛主動。

“坤”為地為臣為陰柔主順。

這個問題就是在考驗他，考驗陳北玄的世界觀與權力觀，更是在考驗他的“忠誠”！

明陽臉上依舊是那副冰山表情。他略作思索，隨即用一種不卑不亢的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回老師的話。學生以為乾坤並無綱本之分，唯有‘時’與‘位’之別。”

“哦？”陸青山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奇異光芒。

“《彖》曰‘終日乾乾與時偕行’。”明陽對答如流。

“乾道之變在於順應天時。而《象》又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坤道之厚在於正其德位。故在其位當行其權此為順天，不在其位當守其德此為應人。天人合一才是易道之本，並無高下之分。”

這番回答堪稱完美！

既闡述了對易理的深刻理解，又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安守本分絕不僭越”的忠臣之心！

在場的一些老學究聽到這番話，都不由得露出了讚許的目光。

然而陸青山的臉上笑意卻更濃了。

“說得好。”

他點了點頭，隨即又丟擲了一個更加刁鑽也更加兇險的問題！

“那麼你再說說。‘變’與‘常’何者為天地之根？若‘變’為根則萬物無序道將不存。若‘常’為根則固步自封世無進步。此二者如何方得圓融？”

這個問題直指本心！

是在問他傾向於“守護舊序”，還是傾向於“開創新世”！

這幾乎就是在逼問他的立場。

明陽心中念頭飛轉。他知道這個問題一旦答錯半個字自己立刻就會暴露！

他腦中閃過了師傅那浩如煙海的教誨，也閃過了母親那張充滿智慧的臉。

他有了答案。

“老師。學生以為變與常本為一體。其根不在天地而在人心。”

“人心？”

“然也。”明陽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一股無形的鋒芒！

“人心思常則天地萬物皆為常。人心思變則風雲雷電皆為變。所謂圓融不過是當權者以一己之‘常’，強加於萬民之‘變’，從而求得的虛偽‘圓融’罷了！”

這番話石破天驚，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周圍的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駭然之色。

而陸青山那張一直掛著溫和笑容的臉上，那抹笑意也終於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僵硬。

明陽卻彷彿沒有看到這一切。

他上前一步，那雙深邃的眸子第一次無比銳利地直視著陸青山！

“陸山長您一生治學講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但您剛才這兩個問題，卻處處充滿了‘人定勝天，強分高下’的霸道之念。”

“這似乎與您平生所學的根本理念有所相悖。”

“不知是學生愚鈍無法理解您這更高層次的境界。還是……”

“山長您的‘道’……”

“本身就存在著無法彌補的……”

“破綻？”

話音落下的瞬間！

“啪嗒！”

一聲輕響。

陸青山那隻端著茶杯的手，竟出現了一絲難以抑制的輕微顫抖！

一滴滾燙的茶水從杯沿溢位，落在了他那一塵不染的白色唐裝之上，暈開了一小片不起眼的溼痕。

這位在講壇之上辯倒了無數泰山北斗的國學大師！

這位在幕後操縱了整個黑暗帝國數十年的“尊主”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