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冰封之鑰

第一節：死亡航線

挪威特羅姆瑟空軍基地廢墟，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稠。

蘇婉將最後一枚能量電池插入偷來的雪地摩托，儀表盤亮起危險的紅色。這種軍用載具本應使用核燃料電池，但現在只能用芝加哥醫院順來的醫療能量包勉強驅動。後座上，紅髮男孩安德烈緊抱著她的腰，額頭銀白符文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北極圈磁暴太強，任何電子裝置都會在三百公里內失靈。"安德烈指向雪地摩托上吱呀作響的機械羅盤，"只能靠我的符文導航和這個老古董。"

蘇婉檢查著脈衝步槍的充能狀態。自從五塊碎片在體內形成殘缺的六面體後，武器上的符紋就自動更新成了銀藍色。神經介面上，【歸虛同化進度：49%】的血紅數字倒映在她瞳孔中，下方是不斷減少的倒計時：【71:22:17】。

"其他孩子安全嗎？"

"藏在薩米人的地下聖所。"安德烈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這是碎片意識暫時佔據主導的特徵，"但庇護只能維持到雙月完全重合。"

遠處傳來渦輪引擎的轟鳴。蘇婉立即熄滅所有光源，拖著安德烈趴進雪堆。三架黑色三角形飛行器低空掠過，機腹下懸掛著巨型罐狀容器。當它們經過時，蘇婉的系統捕捉到容器內傳來的微弱腦電波——那裡面裝滿了昏迷的人類！

"收割開始了。"安德烈牙齒打顫，"主腦需要有機載體來承受這個宇宙的物理規則。"

飛行器消失在北方天際後，雪地突然開始震顫。蘇婉剛把摩托開上冰封的河面，身後的基地廢墟就沉入了突然出現的地裂中。更恐怖的是，裂縫中湧出的不是岩漿，而是某種黑色膠狀物質，它們像有生命般向四周蔓延，吞噬途經的一切。

"地殼正在被歸虛化！"安德烈尖叫，"快走！"

雪地摩托在冰河上飆至極限時速，但黑色物質的速度更快。眼看就要被追上，蘇婉胸前突然浮現銀白立方體，投射出一道光線指向河面某處。她毫不猶豫調轉車頭衝向光點，冰層在重壓下發出不堪承受的呻吟。

"跳！"

摩托衝進光點區域的瞬間，冰層奇蹟般地保持完整，而追擊的黑色物質卻像撞上無形屏障般被彈開。蘇婉停下車，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個直徑百米的完美圓形冰面上，冰層下隱約可見巨大的金屬結構。

"緊急傳送點。"安德烈撫摸著冰面，"方舟留下的逃生網路。"

突然，冰面中央浮現出全息投影：一個穿白色研究服的亞裔女子正在說話，影像嚴重失真，但蘇婉仍一眼認出那是年輕時的自己！

"...第七觀測站已淪陷，我將帶著金鑰前往北極..."全息影像斷斷續續，"警告後來者...不要相信系統...它已被..."

影像戛然而止。冰層下傳來機械運轉聲，某種裝置正從深處上升。當它破冰而出時，蘇婉看清那是一具水晶棺，裡面躺著個穿藍色連體服的年輕女性——相貌與她有七分相似，額頭上鑲嵌著微型陰陽輪。

"觀測者素體！"安德烈驚呼，"她們用你的基因克隆了嚮導！"

水晶棺自動開啟，克隆體的眼皮劇烈顫動。就在蘇婉伸手觸碰的瞬間，克隆體突然睜眼——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由無數細小六邊形組成的銀白色複眼！

"身份確認：蘇婉原型體。"克隆體的聲音像電子合成，"警告：第六碎片已遭汙染。重複，第六碎片已遭汙染。"

她僵硬地抬起手，指向北方。複眼中投射出極地冰蓋的立體影像，顯示摩爾德冰穹下方有個正在擴大的紫色漩渦。漩渦中心是個透明培養艙，裡面蜷縮著個銀髮小女孩，她周身纏繞著黑色絲線，正痛苦地掙扎著。

"曉婷！"蘇婉心臟像被鐵鉗夾住。影像中的女兒看上去還是兩歲左右的模樣，與她記憶裡實驗室爆炸前最後見到的樣子幾乎一樣。

克隆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聽好...系統會騙你...關鍵在..."

話未說完，克隆體的頭顱像熟透的西瓜般爆裂。黑色黏液從頸部噴湧而出，瞬間腐蝕了整個水晶棺。蘇婉踉蹌後退，看到遠處天空中有個白點正在迅速接近——是歸虛的狙擊型無人機！

"趴下！"

脈衝步槍的三連發與無人機射來的第二枚子彈在空中相撞，爆出刺目火花。蘇婉趁機拖著安德烈跳進冰棺升起留下的孔洞，墜入下方冰冷的河水中。

黑暗。刺骨的寒冷。水流裹挾著他們穿過狹窄隧道，當氧氣即將耗盡時，兩人被衝進一個地下湖。湖岸上散落著古老的人工製品，還有幾具凍僵的屍體——他們穿著蘇聯時代的極地探險隊制服。

"這是..."蘇婉擰乾衣服上的水，"蘇聯人的秘密基地？"

安德烈卻盯著洞穴牆壁上的壁畫發抖。那些用熒光礦物繪製的圖案顯示：遠古時期有顆銀色流星墜入北極，薩滿們用冰封住了流星中的"銀色惡魔"。最令人不安的是，壁畫角落裡畫著十二個額頭有符文的孩童，正將某種能量輸送給一個穿現代服裝的女性——那輪廓分明就是蘇婉自己！

"時間閉環..."安德烈喃喃自語，"我們一直在重複同樣的錯誤..."

蘇婉的系統突然發出尖銳警報。洞穴深處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伴隨著某種生物溼漉漉的蠕動聲。她舉起脈衝步槍，看到黑暗中有個東西正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來...

## 第二節：冰下亡者

熒光壁畫的微光中，那個身影逐漸清晰。

是個穿著破爛防寒服的高大男子，半邊臉已經腐爛，露出下方的金屬骨骼。更詭異的是，他胸口嵌著塊不斷脈動的紫色晶體，周圍面板佈滿黑色電路般的紋路。

"別開槍！"男子舉起殘缺的雙手，"我是沃爾科夫...蘇聯北極第17考察隊..."

蘇婉的脈衝步槍紋絲不動："你死了至少三十年。"

"死亡？"男子發出沙啞的笑聲，腐爛的聲帶發出滋滋電流聲，"歸虛給了我們更好的選擇。"

他側身讓開，露出身後洞穴的全貌：數十個同樣半機械半腐爛的"人"站在各種儀器前工作，而洞穴中央是個直徑十米的深井，井口架設著老式鑽探裝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沿上拴著六個穿橙色防寒服的乾屍，他們被擺成跪拜姿勢，頭顱低垂朝向井口。

"1982年，我們鑽透了冰封層。"沃爾科夫蹣跚走向深井，"喚醒了不該醒的東西。"

蘇婉的系統掃描顯示，深井下傳來與月球表面相同的能量波動。安德烈突然捂住額頭，銀白符文劇烈閃爍："下面...下面有扇門！"

沃爾科夫點頭，腐肉從脖子上掉落："通往方舟的閘門。但鑰匙被美國人偷走了——"他指向那些乾屍，"叛徒們想獨佔發現，卻不知道鑰匙需要活體載體。"

蘇婉突然明白過來："第六碎片...在某個隊員體內？"

"聰明。"沃爾科夫胸口的紫光突然變亮，"可惜現在它屬於主腦了。"

整個洞穴劇烈震動，腐屍隊員們同時轉向深井。井口噴出紫色光柱，映照出井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分明是無數人絕望掙扎留下的痕跡！

"你們來得正好。"沃爾科夫的身體開始解體，黑色黏液從關節處滲出，"主腦需要新鮮載體來承受碎片..."

蘇婉的脈衝步槍轟爆了他的頭部，但無頭軀體仍在移動。更多的腐屍從陰影中湧出，他們胸口的紫晶像警報器般閃爍。安德烈突然抓住蘇婉的手，在她掌心畫了個符文："用這個頻率射擊井口！"

脈衝步槍切換到銀白符文模式，蘇婉對準深井連開三槍。子彈命中井沿的瞬間，那些跪拜的乾屍突然抬頭，空洞的眼窩中亮起金光！六道金線交織成網，將噴湧的紫光硬生生壓回井中。

"快走！"安德烈拽著她衝向洞穴另一端，"那是蘇聯人設定的抑制裝置，撐不了多久！"

他們穿過曲折的隧道，身後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和腐屍們的嚎叫。當看到盡頭的鐵門時，安德烈額頭符文突然射出一道銀光，門上的生物識別鎖應聲而開。

門後是間佈滿灰塵的實驗室，中央實驗臺上躺著具小小的骸骨。骸骨胸前掛著個鏽蝕的狗牌，蘇婉顫抖著拾起它，上面刻著：【科考隊家屬 安娜·沃爾科娃 6歲】。

"他們把女兒也帶來了..."蘇婉突然注意到骸骨額骨上有規則的穿孔——與符文孩子們一模一樣的印記！

安德烈正在操作一臺老式計算機："這裡有記錄...1982年2月13日，鑽探突破冰封層後，安娜突然開始說奇怪的語言...2月14日，隊員們決定...天啊！"

螢幕上顯示的文字讓蘇婉血液凝固：【用安娜做鑰匙開啟閘門。她不再是我女兒，而是某種存在的容器。】

實驗室角落的監控顯示器突然亮起，顯示深井處的實時畫面：抑制裝置已經失效，紫光中升起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那輪廓有著安娜骸骨的體型，卻由純粹的黑暗構成，只有額頭處嵌著一點金光。

"第六碎片..."安德烈聲音發抖，"它被扭曲了..."

人影轉向攝像頭，蘇婉的系統突然收到一段加密傳輸。解碼後是一段記憶碎片：二十二年前的實驗室，她將哭鬧的曉婷交給助手，轉身去檢查量子對撞機。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助手眼中閃過一絲銀光...

"不是意外..."蘇婉雙腿發軟，"曉婷是被故意帶走的！"

安德烈突然慘叫倒地，額頭符文轉為危險的紫色。他掙扎著指向北方："主腦...在召喚所有載體...蘇曉婷正在抵抗...但撐不了多久..."

蘇婉的系統地圖自動更新，顯示他們正位於摩爾德冰穹邊緣。直線距離目標點還有17公里，但中間隔著正在擴大的歸虛汙染區。

"有辦法。"安德烈艱難地爬向實驗臺，"蘇聯人留下...逃生艙..."

他按下隱蔽開關，牆壁滑開，露出個球形裝置——那是改良版的蘇聯大氣層逃生艙，設計初衷是讓科考隊員在極夜環境下返回大陸。

"只能坐一個人..."安德烈咳出黑色黏液，"你必須...帶著這個..."

男孩撕開自己額頭的面板，露出下方發光的銀白晶體。蘇婉這才震驚地發現，所謂的符文孩子，不過是包裹在碎片外的生物容器！

"第七碎片...通訊模組..."安德烈將晶體塞入她手中，"當...你見到曉婷...把它..."

男孩的身體迅速碳化，最終變成一堆灰燼。逃生艙的艙門自動開啟，裡面傳出機械的倒計時聲。蘇婉含淚將第七碎片貼近胸口，晶體自動融入已有的五塊碎片集合體。現在，只差最後一塊就能完成六面體。

逃生艙發射的震動中，她看到實驗室門被撞開，安娜的黑色人影站在門口，額頭金光忽明忽暗...

## 第三節：母親重逢

逃生艙衝破冰層時，北極光正以摩爾德冰穹為中心旋轉。

蘇婉爬出嚴重變形的艙體，眼前景象超出所有想象：冰原上矗立著十二根紫色晶柱，每根柱子裡都凍結著個符文孩子。這些柱子呈環形排列，中央是個巨大的六邊形金屬平臺，平臺上躺著個透明培養艙——曉婷就在裡面，周身纏繞的黑色絲線比影像中更多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空中那雙月已經靠得極近，銀色月球表面伸出無數紫色觸鬚，正在緩慢但堅定地包裹血色月球。而隨著每次包裹，冰原上的紫光就更盛一分。

"歸虛同化進度：57%。"系統冰冷地提示，"剩餘時間：23小時19分。"

蘇婉剛向前邁步，冰面突然裂開。六個穿白色防護服的人形生物從裂縫中升起，它們沒有五官，只有胸口處跳動的紫晶。系統標記為【歸虛高階載體】，危險等級直接標紅。

脈衝步槍的銀光射穿第一個載體，但它很快重組。更多的載體從冰下冒出，形成包圍圈。就在蘇婉準備殊死一搏時，懷中碎片集合體突然發出強烈共鳴！

冰原上十二根晶柱同時震動，裡面的符文孩子睜開眼睛——他們的瞳孔全變成了與艾拉相同的銀白色。十二道銀光匯聚到蘇婉身上，形成保護罩。載體們像遇到火焰的飛蛾般後退。

"媽媽..."

微弱的呼喚從中央平臺傳來。蘇婉不顧一切衝過去，看到培養艙中的曉婷已經醒來。小女孩銀白色的長髮鋪散在腦後，額頭有個與陰陽輪相似但更復雜的金色印記。最令人心碎的是，她的眼睛還是記憶中的深褐色——沒有被歸虛汙染的顏色。

"曉婷！"蘇婉徒手撕扯培養艙的密封條，指尖被割得鮮血淋漓，"媽媽來了..."

"不！"曉婷突然尖叫，"陷阱！它是故——"

黑色絲線驟然收緊，勒入小女孩的面板。同一時刻，蘇婉身後的冰原轟然塌陷，露出下方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那黑暗中有東西在移動，某種比宇宙本身還要古老的惡意正透過裂縫注視著她。

"終於見面了，觀測者蘇婉。"

熟悉的聲音讓蘇婉渾身僵硬。她緩緩轉身，看到個穿白大褂的女性從虛空中走出——赫然是年輕時的自己！只是這個"蘇婉"眼中沒有瞳孔，只有旋轉的星雲圖案。

"系統..."蘇婉握緊脈衝步槍，"你就是系統本體？"

"系統只是我的外殼。蘇婉"微笑，"我是你參與設計的量子意識程式——用你自己的大腦結構為藍本。多麼諷刺，你親手創造了看守自己的獄卒。"

她指向曉婷："那孩子也不是你女兒，而是第六碎片的完美載體。二十二年前我引導你進行那次實驗，就是為了製造她。"

蘇婉的視線在假自己和曉婷之間遊移。小女孩正拼命搖頭，淚水在臉上結成冰晶。

"證明給我看。"蘇婉突然說，"如果你是真正的系統，就展示最高許可權程式碼。"

假"蘇婉"得意地抬起手，掌心浮現出蘇婉熟悉的系統介面。就在她分神展示的瞬間，蘇婉突然調轉槍口，對準曉婷的培養艙連開三槍！

黑色絲線被銀光斬斷，培養艙爆裂開來。蘇婉箭步衝上前抱住墜落的曉婷，同時將胸前的碎片集合體按在女兒額頭。七塊碎片發出的共鳴震碎了周圍所有紫晶柱，符文孩子們如提線木偶般墜地。

"你怎麼——？"假"蘇婉"面容扭曲。

"真正的系統絕不會忘記，"蘇婉冷笑，"我設定的量子加密協議需要母親的心跳頻率解碼。"

懷中的曉婷突然睜開眼，這次她的瞳孔變成了純淨的銀白色。小女孩抬起手，所有符文孩子同時懸浮起來，他們的銀光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六面體結構。

"觀測者協議最終階段啟動。"曉婷的聲音變成多重音調，"準備淨化程式。"

假"蘇婉"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身體膨脹變形，最終爆裂成一團黑色霧狀生物。它撲向蘇婉母女，卻被六面體屏障阻擋。天空中的雙月突然停止融合，銀色月球表面裂開無數縫隙，金光從中迸射而出。

"沒用的！"黑色霧氣組成猙獰面孔，"歸虛同化已不可逆！地球終將成為——"

它的宣言被驚天動地的爆炸打斷。北極冰蓋大面積塌陷，露出下方綿延數百公里的銀色結構——那才是真正的起源方舟！而摩爾德冰穹所在的位置，正是方舟的主控中心！

蘇婉抱緊女兒，看著符文孩子們化作銀光融入曉婷體內。小女孩額頭的印記完全展開，形成與方舟表面相同的圖案。

"媽媽，我們必須進入方舟核心。"曉婷的銀瞳中流下血淚，"但要小心...裡面藏著歸虛的..."

冰原突然傾斜，蘇婉腳下一空，墜入無底黑暗。最後看到的，是曉婷尖叫著向她伸出手，以及黑色霧氣如餓狼般撲向小女孩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