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工的建築大樓裡,混凝土的氣味混合著夜風的潮溼。林小諾跪在臨時搭建的床墊旁,用溼毛巾擦拭程遠滾燙的額頭。他的體溫已經燒到40度,傷口感染讓臉色呈現出不健康的潮紅,呼吸急促而淺薄。

"抗生素......需要更強的抗生素......"隨行的醫生低聲說,翻著急救包,"我們帶的這些對他無效。"

小諾咬緊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自從昨夜逃出廢棄工廠,他們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李妍聯絡的地下醫生每六小時來一次,但程遠的情況仍在惡化。

"最近的醫院在哪裡?"小諾問。

醫生搖頭:"太危險。蘇家肯定監視著所有醫院和藥房。"

程遠在昏迷中皺眉,乾裂的嘴唇微微顫動。小諾俯身傾聽,只捕捉到幾個模糊的音節:"......小諾......走......"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七年前她離開了他,如今她寧可死也不會再次離開。小諾輕輕握住程遠的手,那隻曾經修長有力的手現在虛弱地蜷曲著,指關節的傷口已經結痂,卻顯得更加猙獰。

"有辦法搞到藥嗎?"小諾抬頭問守在門口的李妍。

李妍猶豫了一下:"有個黑市醫生,但需要親自去取,而且......"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出去很可能被蘇家的人抓住。

小諾撫過程遠滾燙的臉頰,做出決定:"把地址給我。你留在這裡保護他。"

"不行!"李妍斷然拒絕,"程總交代過,無論發生什麼,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嗎?"小諾反問,聲音輕柔卻堅定,"看著他死?"

兩人對峙片刻,李妍最終敗下陣來。她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這個地址,找老陳。告訴他'林小姐需要蝴蝶特效藥',他就會明白。但必須現金交易。"

小諾接過紙條,上面是一個城郊農貿市場的地址。她將母親的懷錶和藍寶石戒指藏進內衣口袋,俯身在程遠額頭上印下一吻。他的面板燙得嚇人,呼吸中帶著不祥的雜音。

"等我回來。"她輕聲說,然後轉向醫生,"如果......如果我三小時內沒回來,盡你所能。"

醫生沉重地點頭。小諾最後看了程遠一眼,轉身走進黎明前的黑暗中。

街角的公用電話亭鏽跡斑斑。小諾撥通李妍給的黑市醫生號碼,卻只聽到忙音。她結束通話電話,突然一陣劇痛襲來!

那疼痛如此尖銳,彷彿有人用燒紅的鐵釺刺入她的太陽穴。小諾跪倒在地,眼前閃過陌生的畫面——一個白色房間,冰冷的金屬桌,穿著束縛衣的年輕男子在痛苦掙扎。男子抬起頭,小諾驚恐地發現那張臉與她有七分相似!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小諾渾身冷汗地爬起來,心跳如雷。那個男子是誰?為什麼她會看到這些?難道是......她失散的雙胞胎弟弟?

電話亭玻璃反射出她蒼白的臉。小諾突然明白了林律師臨終前的話——"弟弟...實驗室..."。這不是幻覺,而是某種血緣間的感應。她的弟弟還活著,被關在某個實驗室裡!

這個認知給了她新的力量。小諾攔下一輛早班的計程車,前往農貿市場。車窗外的城市逐漸甦醒,陽光穿透雲層,卻驅不散她心中的陰霾。

農貿市場已經熱鬧起來,攤販們吆喝著,主婦們討價還價。小諾壓低帽簷,按照指示找到水產區最裡面的攤位。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在殺魚。

"老陳?"小諾低聲問,"林小姐需要蝴蝶特效藥。"

老人動作不停,連頭都沒抬:"誰介紹的?"

"李妍。程遠的人。"

老陳這才抬眼打量她,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等著。"

他轉身進了後面的小房間,幾分鐘後拿出一個冰袋包裝的小盒子:"五千,現金。"

小諾掏出李妍給的所有錢,勉強湊夠。老陳接過錢,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長得真像他。"

"誰?"

"二十多年前來過的年輕人,姓程。"老陳的眼神變得遙遠,"他買過同樣的藥,為了救一個懷孕的女孩。"

小諾的血液幾乎凝固。姓程的年輕人?是她的父親程淵嗎?懷孕的女孩......是母親?

沒等她追問,老陳已經鬆開手,繼續低頭殺魚,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小諾將藥盒藏好,匆匆離開。

回程的計程車上,她再次拿出懷錶裡的照片研究。程淵和蘇曼站在程家老宅前,背景是那個神秘的地下室入口。照片邊緣有一行幾乎看不清的小字:"真相在開始的地方"。

開始的地方?哪裡?小諾苦思冥想,不小心碰翻了水瓶,水灑在照片上。她慌忙擦拭,卻驚訝地發現照片背面顯現出淡藍色的線條——是一張簡易地圖!某些部分被水浸溼後變得透明,疊加在前景上形成完整路線。

小諾的心跳加速。這一定是父親留下的線索!照片本身就是藏寶圖,需要浸溼才能看到全部資訊。地圖指向老宅花園裡的一座假山,那裡標著一個紅叉。

計程車突然急剎車。小諾抬頭,發現前方路口設了路障,警察正在檢查過往車輛。

"最近怎麼回事,到處查車。"司機嘟囔著繞道。

小諾縮在後座,心跳如鼓。這不是普通檢查,蘇家一定動用了關係在找他們。她必須儘快回到程遠身邊。

建築工地靜得可怕。小諾躡手躡腳地接近藏身處,卻在拐角處聽到陌生的聲音。她立刻躲到一堆建材後面,看到兩個黑衣人在入口處徘徊。

"確定在裡面?"一個問。

"熱成像顯示有四人,其中一個躺著的應該就是程遠。"另一個回答,"等增援到了就動手。"

小諾的血液幾乎凝固。他們找到程遠了!她必須警告李妍,但怎麼繞過這兩個人?

就在這時,她的頭痛再次發作!這次的疼痛更加劇烈,眼前浮現出那個年輕男子被電擊的場景。小諾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尖叫,卻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真實的慘叫——與她腦海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兩個黑衣人警覺地轉身:"什麼聲音?"

"好像是東邊廢棄工廠。"

"你去看看,我守在這裡。"

一個黑衣人離開後,小諾等了幾分鐘,然後故意弄響遠處的建材。剩下的守衛果然被吸引過去檢視。她趁機溜進大樓,找到李妍。

"有人要來了!"小諾急切地說,"至少六個武裝人員。"

李妍咒罵一聲,立刻指揮醫生和保鏢準備轉移。程遠仍昏迷不醒,但注射新藥後體溫略有下降。他們用擔架抬著他,從建築另一側的緊急通道撤離。

剛出大樓,槍聲就響了!子彈打在混凝土上,濺起尖銳的碎片。小諾護在程遠上方,感到一塊碎片劃過臉頰,火辣辣地疼。

"分開走!"李妍喊道,"我帶程總走a路線,你們走b路線引開他們!"

小諾想反對,但理智告訴她這是最好的方案。她將懷錶塞程序遠口袋,輕聲道:"找到你父親留下的密室,照片背面有地圖。"

然後她被保鏢拉著跑向相反方向。身後的槍聲越來越密集,小諾的心像被撕成兩半——一半想回頭找程遠,一半知道必須引開追兵。

他們鑽進錯綜複雜的小巷,暫時甩掉了追蹤者。保鏢聯絡了另一組人馬,安排新的安全屋。小諾坐在骯髒的臺階上,雙手不住顫抖。她掏出藍寶石戒指,在陽光下仔細觀察。戒指內側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刻痕——"t.l."。

這是什麼意思?名字縮寫?地點代號?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個未知號碼。小諾警惕地接聽,聽筒裡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小諾......"是林律師的聲音,但氣若游絲,"聽我說......弟弟在......第三實驗室......鑰匙在......"

一陣雜音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槍響,然後是忙音。小諾渾身冰冷。第三實驗室?鑰匙?林律師最後的資訊如此破碎,卻可能是找到弟弟的唯一線索。

她翻出懷錶裡的儲存卡,插入手機。裡面只有一個加密資料夾,需要密碼才能開啟。小諾試了程淵的生日、母親的生日、甚至自己的生日,都不對。

最後她輸入"tl",資料夾竟然開啟了!裡面是一系列醫療記錄和一個影片檔案。小諾點開影片,畫面中是年輕的林律師,背景似乎是一家醫院。

"這是第三實驗室的方點陣圖和安保資訊。"影片中的林律師說,"程淵和蘇曼的孩子被分開囚禁。女孩由素雲帶走,男孩被留在實驗室作為研究物件。蘇家想證明程家血脈有遺傳缺陷,從而剝奪繼承權......"

影片突然中斷,手機顯示電量不足。小諾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蘇家不僅追殺她,還把她的弟弟當作實驗品囚禁了二十五年!這種仇恨和憤怒如此強烈,幾乎讓她窒息。

保鏢示意該走了。小諾站起身,決定先去新的安全屋,然後想辦法找到第三實驗室。但剛走出幾步,那種奇怪的心靈感應再次襲來!

這次的畫面清晰得多:一個白色房間,各種儀器,她的弟弟——現在她能確定就是他——被綁在椅子上,額頭貼著電極。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調整機器。

"最後一次機會,"女人說,"告訴我們程家密室的位置。"

弟弟抬起頭,直視著鏡頭——或者說,直視著小諾的眼睛:"姐姐......找到懷錶裡的鑰匙......"

畫面消失了。小諾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這不是幻覺,她的弟弟真的在向她求救!而且他知道懷錶的事,顯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保鏢扶起她:"林小姐,您還好嗎?"

小諾搖頭,又點頭。不,她不好。但有一件事她很確定——她必須找到那個實驗室,救出弟弟。然後一起去找程遠,揭開父親留下的所有秘密。

遠處警笛聲越來越近。小諾擦乾眼淚,跟著保鏢鑽進等候的車裡。車子駛向未知的安全屋,而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拼湊所有線索:懷錶、鑰匙、第三實驗室、程家密室......

蘇家想要的不只是遠洋集團,更是徹底毀滅程家的血脈。而現在,這個血脈不止她一人,還有一個受苦二十五年的弟弟。

車窗外,陽光明媚得刺眼。小諾想起程遠高燒中的臉,想起弟弟痛苦的眼神,想起林律師臨終的電話。無論前方有什麼,她都已做好準備面對。

因為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