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但夜色依舊深沉。林小諾蜷縮在沙發一角，檯燈的光暈在母親日記的紙頁上投下溫暖的光圈。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翻過一頁又一頁，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瀚哥說他會負責，但我不能毀了他的政治前途。程家在當地有頭有臉，這種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我決定離開這座城市，去南方把孩子生下來......"
小諾的指尖在這段文字上停留。日期顯示這是母親懷孕五個月時寫的。她繼續往下翻，心跳隨著每一行文字而加速。
"......林建國向我求婚了。他是個好人，不介意我懷著別人的孩子。他說會視如己出。也許這是最好的安排，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原來如此。林小諾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從未提起生父的事。林建國雖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卻給了她姓氏和合法的身份。她輕輕撫摸這頁紙，彷彿能透過時光觸控到母親當年的無奈與掙扎。
翻到下一頁，日期已經跳轉到幾年後：
"......小諾三歲生日，瀚哥突然找上門來。他說程家老二在國外出事了，可能回不來。他需要確認小諾的血型......"
程家老二？小諾皺起眉頭。程瀚有個弟弟？她從未聽程遠提起過。這段文字下面被墨水塗黑了幾行，似乎母親後來想隱瞞什麼內容。
接下來的幾頁都是日常瑣事，直到小諾翻到一本新日記的開頭。這本的日期已經是她上大學之後：
"......小諾今天帶男朋友回家吃飯。那孩子姓程，我本來沒多想，直到他說他父親叫程瀚。天啊，命運為何如此殘酷......"
小諾的手指開始發抖。母親當時就認出了程遠？所以那次見面後，母親突然病情惡化不是巧合？是因為受到了驚嚇？
她急切地往下讀：
"......我不能告訴小諾真相。她和那孩子那麼相愛，我怎麼忍心拆散？也許程瀚永遠不會知道。畢竟小諾長得更像我們林家......"
日記在這裡中斷了好幾頁，再次續寫時字跡變得虛弱無力，顯然是母親病情加重後寫的：
"......程瀚找到我了。他說小諾在和程遠交往，必須立刻停止。他威脅要切斷小諾的所有前途，除非我配合他拆散他們。我該怎麼辦？我的病已經沒救了，但小諾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小諾的淚水滴落在紙頁上，暈開了墨跡。她終於明白母親當年為何突然支援她出國留學，為何總是欲言又止。母親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母親去世前一週：
"......程瀚給了錢，足夠支付醫療費和小諾的未來。我不得不答應他的條件。小諾必須離開程遠，永遠不能再見他。這是為了她好，儘管她會恨我......那個秘密太可怕了，如果小諾知道她和程遠其實是......"
日記在這裡戛然而止。最後幾個字被水漬模糊，無法辨認。小諾反覆檢視日記本，確認沒有缺頁。母親似乎刻意沒有寫完那個句子。
小諾合上日記本，靠在沙發上閉目思索。根據日記內容，程瀚確實是她生父的可能性很大，但那段關於"程家老二"的記錄又留下了疑問。而且母親最後那句沒寫完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和程遠"其實是"什麼？
血緣檢測報告顯示她和程遠的hla匹配度高達6/10，醫生說過這種匹配度常見於兄妹。但如果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匹配度應該是5/10才對。這多出來的1/10意味著什麼？
小諾的思緒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李妍。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接了起來。
"林小姐！謝天謝地你接電話了！"李妍的聲音透著焦急，"程總讓我告訴你，那份檢測報告有問題，他正在查證，請你不要相信表面的結果！"
小諾握緊了電話："他...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你母親日記裡提到的那個人很重要，但他現在被董事會纏住了脫不開身。蘇家突然撤資，公司面臨破產危機，董事們逼他立刻和蘇婉訂婚......"
小諾的心沉了下去："他現在在哪裡？"
"遠洋大廈頂層會議室。已經吵了三個小時了。蘇婉父親帶著律師和投資協議來的，條件就是程總必須在一週內和蘇婉結婚，否則......"
小諾沒等李妍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她衝到窗前，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遠洋大廈。程遠正在那裡孤軍奮戰，而她剛剛發現的線索可能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她再次翻開日記，找到提到"程家老二"的那頁。如果程瀚有個弟弟，而且這個人"出事了"，會不會他才是自己的生父？這樣她與程遠就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而是堂兄妹。但堂兄妹之間的hla匹配度通常不會那麼高......
電話又響了。這次是陌生號碼。小諾遲疑地接起來，聽筒裡傳來程遠沙啞的聲音："小諾？"
僅僅兩個字，就讓她的眼眶再次溼潤。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知道你在聽。"程遠的聲音低沉而疲憊，"我剛從會議室逃出來。聽著，那份檢測報告被動了手腳，我父親......"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嘈雜聲，程遠低聲咒罵了一句，"他們找到我了。小諾，記住，程家老二才是關鍵。我叔叔程灝，找到他......"
電話突然中斷。小諾呆立在原地，耳邊迴盪著程遠的話。程灝？程瀚的弟弟？為什麼程遠也提到這個人？
她迅速開啟電腦，搜尋"程灝 遠洋集團"。幾秒鐘後，螢幕上出現一條十多年前的新聞："遠洋集團二公子程灝因車禍重傷，赴美治療"。配圖是一張模糊的照片，一個年輕男子被抬上救護車。
小諾放大照片，心跳驟然加速。那個年輕男子的輪廓，那雙眼睛......和她鏡中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她繼續搜尋，但關於程灝的資訊少得可憐。似乎這個人從公眾視野中徹底消失了。唯一有價值的線索是一篇商業雜誌的舊文，提到程灝曾是遠洋集團的海外業務負責人，專攻北美市場。
小諾關上電腦，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如果程灝真是她生父，為什麼母親從未提起？為什麼程瀚要冒充她父親？程遠又為什麼說檢測報告被動了手腳？
窗外的天空開始泛白，黎明即將到來。小諾看了看時間，早上五點半。她做出了決定，拿起手機撥通了李妍的電話。
"我需要程灝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她直接說道，"還有，遠洋集團現在具體什麼情況？"
李妍的聲音透著疲憊："董事會暫停了程總的ceo職務，給了三天'考慮期'。如果他不答應蘇家的條件，就會被正式罷免。公司賬戶已經被凍結了......"
"他在哪？我能見他嗎？"
"他現在被軟禁在自己公寓，董事們派了人守著。但......"李妍壓低聲音，"他讓我轉告你，找到程灝就能證明那份檢測報告是偽造的。"
小諾握緊手機："他有辦法聯絡到程灝嗎？"
"他說......"李妍突然停住，背景音變得嘈雜，"抱歉，我得掛了。他們來了。"
電話再次中斷。小諾站在窗前，看著朝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灑在城市上空。一夜未眠讓她的頭腦昏沉，但心中的方向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必須找到程灝，必須證實自己的身世。這不僅關係到她和程遠的未來，更關係到遠洋集團的存亡。如果程遠被迫與蘇婉結婚，他的一生都將被困在這樁沒有愛的婚姻裡。
小諾拿出手機，翻到程遠的號碼。猶豫再三，她還是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但對方沒有說話，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我看了日記。"小諾輕聲說，"我在找程灝。"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程遠的聲音傳來，低沉而堅定："我知道你會明白。堅持住，小諾。我不會放棄的。"
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樣隔著電話線，在晨曦中靜靜聆聽彼此的呼吸。這一刻，所有的痛苦、困惑和恐懼都暫時退去，只剩下一種奇異的安寧。
小諾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迷霧重重，但至少她不再孤單。無論血緣的真相如何，她和程遠之間那份超越時間的情感是真實的。這就足夠了。
結束通話電話後，小諾開始整理行裝。如果程灝真的在美國，她需要儘快出發。但在那之前，還有一個人可能知道些什麼——母親生前最好的朋友，周阿姨。
小諾拿起鑰匙走出門去。新的一天已經開始，而真相，也許就藏在二十年前的某個角落裡，等待著她去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