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胎碎裂的藍金色光點尚未散盡,竹竺便感到整個修真界在腳下震顫。崑崙山脈的雪峰轟然崩塌,露出埋藏萬年的青銅祭壇——壇上刻著的並非契約文字,而是早已失傳的妖祖密文。

"這是……"竹竺的指尖剛觸及壇面,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號角聲。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妖獸大軍如潮水般湧來。但與先前被契約控制的獸群不同,這些妖獸的瞳孔中跳動著猩紅色的野性火焰,每踏出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燃燒的爪印。為首的九頭巨獅肩扛血色戰旗,旗面上用妖骨拼出猙獰的圖騰:"焚契"。

"妖族的淨火部族。"赤霄的殘存意識在竹竺識海中警示,"它們世代守護真正的妖祖遺訓,連契約體系都無法完全控制。"

巨獅背上躍下一道身影。銀髮如瀑,耳側生著龍鱗,腰間懸掛七串人族頭骨——正是妖族傳說中失蹤三百年的焚天妖帥。他指尖輕彈,一道火線掠過竹竺耳際,將偷襲的契約傀儡燒成灰燼。

"人族的小姑娘。"妖帥的嗓音帶著岩漿般的灼熱,"你手裡攥著的,是我族聖祖被抽離的靈髓。"

祭壇四周突然陷入死寂。

淨火妖族的戰士集體前踏一步,爪刃出鞘的錚鳴連成一片;人族殘存的修士們則紛紛結陣,儘管不少人臉上還帶著蝕文感染的青斑;而更遠處,新生的星火盟弟子們額間星紋閃爍,手中兵器卻不知該指向何方。

竹竺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胚胎——或者說妖祖靈髓——正在她掌心緩緩脈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星紋與之共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可能是摧毀契約體系的最後鑰匙。但妖帥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更讓她心驚:若交出靈髓,淨火妖族很可能借此掀起血洗人族的復仇之戰。

"這不是搶奪的時候。"她抬起另一隻手,虛空勾勒出願力族留下的星圖,"契約體系正在——"

"閉嘴!"妖帥突然暴喝,銀髮無風自動,"三千年了!你們人族借契約抽我族血脈、煉我族魂魄,現在還想用聖祖靈髓當工具?"

他猛地撕開胸前皮甲,露出心口處猙獰的傷疤——那分明是被契約鎖鏈貫穿後留下的痕跡。

竹竺的呼吸一滯。

作為曾經穿梭兩界的商貿領袖,她太熟悉這種傷口。在現實世界的金融戰場上,那些被強制平倉的散戶投資人,脖頸上也會浮現類似的淤痕。

第一支箭從人族陣營射出時,竹竺甚至沒來得及出聲阻止。

箭矢穿透妖族先鋒的咽喉,帶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噴濺的契約文字。被擊中的妖獸仰天長嘯,身體突然膨脹爆裂,化作漫天燃燒的蝕文火雨!

混戰瞬間爆發。

淨火妖族的戰士周身騰起血色烈焰,專門灼燒契約文字;人族修士則操縱著被蝕文異化的法寶,每一次攻擊都讓敵我雙方身上的契約印記加深;而星火盟的年輕人陷入更殘酷的內鬥——有人突然倒戈砍向同伴,額間星紋已變成妖帥麾下戰士相同的猩紅色。

竹竺站在祭壇中央,靈髓的光輝映得她面色慘白。

她看到青城山的老修士被妖火焚燬半身,仍死死抱著年幼的妖族學徒躍下懸崖;也目睹淨火妖族的母獸為保護幼崽,用身體擋住同族射向人族的流火。最刺痛的是星火盟那個叫阿蒙的少年——他正將長刀捅進曾經師尊的胸口,眼淚卻在觸及妖火前就蒸騰成霧。

"這就是你要的結局?"竹竺突然朝妖帥厲喝,"讓仇恨代替契約繼續束縛眾生?"

妖帥的龍鱗耳鰭猛然張開。

他剛要說些什麼,天際突然垂落七條青銅鎖鏈,精準貫穿七名正在救人的妖族戰士。鎖鏈上浮現的條款讓竹竺渾身冰冷:

【檢測到情感波動超標】

【執行物種滅絕程式】

竹竺的星紋突然自發燃燒起來。

妖祖靈髓化作流體滲入她的經脈,在面板表面勾勒出古老的妖紋。她感到某種洪荒意志在體內甦醒,同時聽到赤霄最後的傳音:"靈髓選擇你,不是因為血脈,而是……"

話音未落,鎖鏈已如暴雨傾瀉而下。

竹竺縱身躍起,新生的妖力與人族功法在掌心交融,竟凝成一柄半金半赤的長劍。劍鋒橫掃之處,契約鎖鏈紛紛崩斷,但每斬斷一根就有更多鎖鏈纏上她的四肢。

"看清楚了!"她在劇痛中朝混戰的人群嘶喊,"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彼此!"

妖帥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竹竺被鎖鏈懸吊到半空,人族修士與妖族戰士的鮮血正順著鎖鏈倒流,全部注入她心口的星紋。更恐怖的是,那些戰死者的魂魄化作光點,正在空中拼湊出完整的妖祖真身——

一隻被剝了皮的巨龍虛影。

"聖祖……"妖帥的膝蓋重重砸進泥土。

巨龍虛影卻掠過他頭頂,徑直撲向竹竺。當龍魂與星紋相融的剎那,所有契約鎖鏈突然集體轉向,竟朝著虛空中的某個座標反噬而去!

竹竺在意識消散前終於明白:

妖祖靈髓從來不是武器,而是誘餌。

竹竺在劇痛中甦醒時,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虛無中。

四肢被青銅鎖鏈貫穿,卻沒有鮮血流出——那些鎖鏈反而成了輸送管道,將契約體系的底層資料來源源不斷注入她的星紋。妖祖靈髓在體內奔湧,將冰冷的資料流染上赤金色的溫度。

"原來如此......"

她低頭看向胸口,星紋已經擴充套件成完整的妖祖圖騰。每根鎖鏈都在圖騰邊緣形成新的紋路,像是一張正在編織的網。而網的彼端,連線著修真界每一個正在戰鬥的生靈。

她成了契約體系的反向入侵點。

修真界的戰場突然出現詭異變化。

人族修士發現自己的法寶開始不受控制——被蝕文汙染的飛劍突然燃起淨火妖族的血色烈焰;而妖族戰士的爪刃上則浮現出人族符咒。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契約鎖鏈控制的傀儡,動作突然變得遲緩,瞳孔中隱約閃過星紋的光芒。

"聖祖顯靈了!"

焚天妖帥的咆哮響徹戰場。他銀髮間的龍鱗片片豎起,周身火焰從猩紅漸變成藍金色。當他揮爪撕裂一名契約傀儡時,那具身體裡爆出的不再是蝕文,而是與人族修士本命精血同源的光點。

混戰中的雙方都沒注意到,這些光點正悄無聲息地飄向崑崙山巔。

現實世界,紐約證券交易所。

電子屏上的k線圖突然扭曲,所有程式碼自動重組為一封公開信:

【致全體債權人】

【鑑於質權方嚴重違約】

【現依據《兩界平衡公約》第13.7條】

【所有債務關係即刻解除】

交易大廳瞬間沸騰。那些曾被契約控制的操盤手們突然集體跪地,面板下的蝕文如活蛇般鑽出,在空中自燃成灰。而更驚人的是,華爾街銅牛雕像的眼眶中,流下了兩行藍金色的金屬淚。

淚滴墜地時,全球所有金融終端同時黑屏三秒。重啟後,每個螢幕上都浮現出相同的畫面——

竹竺被鎖鏈禁錮的身影。

虛無中的竹竺正在承受雙重撕裂。

契約體系瘋狂反撲,試圖將她改造成新的控制節點;而妖祖靈髓則不斷喚醒那些被質押的情感記憶——她看到自己作為商貿領袖簽署的第一份協議,那時還未察覺條款中隱藏的陷阱;看到星穹殿主被囚禁時,眼角滑落的藍金色血淚;甚至看到焚天妖帥的幼妹,當年正是被她親手經辦的"妖獸期貨"合約奪去靈智......

"這就是代價。"

赤霄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少女的虛影從星紋中走出,指尖輕觸那些流動的記憶:"平衡不是抹除差異,而是讓血與火都能找到歸處。"

外界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竹竺透過鎖鏈看到,修真界的天空正在龜裂,現實世界的海洋掀起千米巨浪。而在這滅世般的景象中,焚天妖帥率領殘部衝向了崑崙祭壇,人族修士們竟自發為他們斷後。

"他們終於明白了......"赤霄的虛影開始消散,"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彼此。"

當最後一段契約資料注入星紋時,竹竺的瞳孔徹底化作藍金色豎瞳。

她輕輕掙斷鎖鏈,碎片在空中重組為一柄權杖。杖頭是妖祖龍首,杖身纏繞人族符文,而杖尾則墜著願力族的星圖。

虛空盡頭傳來齒輪卡死的刺耳聲響。契約體系的核心控制室第一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是一座由無數契約卷軸堆砌的巨塔,塔頂坐著個戴青銅面具的身影,手中正握著與竹竺相同的權杖。

"觀測者......"竹竺的權杖指向對方,"或者說,初代商貿會長?"

面具人緩緩起身,權杖輕敲地面。霎時間,萬億條鎖鏈從虛空中射出,每一條鎖鏈盡頭都拴著一個世界的縮影。

"你本該成為我的繼承者。"面具下的聲音帶著機械質感,"為何選擇毀滅?"

竹竺沒有回答。

她只是舉起權杖,將體內所有靈髓之力注入其中。藍金色光芒如海嘯般席捲萬界,所過之處,契約文字紛紛褪色成普通墨跡,而各族血脈中的枷鎖化作光點升騰。

在這滅世與創世交織的光輝裡,焚天妖帥的吼聲與蕭天罡的劍鳴同時響起,星火盟年輕弟子們的星紋集體綻放,就連現實世界那些曾被奴役的金融奴隸,都突然能看清合約上的隱藏條款了。

竹竺在消散前微笑起來。

她終於完成了真正的商貿使命——

讓所有交易,重歸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