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寒冰湖的“故人”**

聖光織愈構築的溫暖光罩隔絕了寒冰湖刺骨的冷意,卻無法驅散心頭那越來越沉重的不安。它像冰層深處不斷擴大的裂痕,發出只有靈魂才能聽見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我抱緊膝蓋,黑眸死死盯著光罩外濃得化不開的寒霧,赤獄裁罪的虛影在精神海中不安地躁動,劍格上那顆熔核寶石的紅光閃爍得愈發急促。

就在這時——

“祁奧陽?!”

一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擊碎了寒冰湖的寂靜。那聲音清亮,屬於少年,語調裡蘊含的複雜情感卻濃烈得驚人——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是跨越千山萬水的急切,還夾雜著一絲生怕是幻覺的顫抖。

這是我的名字。沒錯。

可為什麼……這個聲音,這種語氣,會讓我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陌生的熟悉感帶來的是更深的警惕。我瞬間繃緊身體,如同受驚的貓。意念一動,籠罩周身的聖光光罩如流水般迅速收攏,重新化作白玉鈴鐺的形態,悄無聲息地滑入大腿外側的綁帶卡扣中。同時,右手猛地抬起,五指虛握!

嗡——!

黑紅交織的狂暴光芒驟然爆發!灼熱、暴戾的氣息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噴薄而出,瞬間驅散了周圍的寒意。沉重的質感落入掌心,赤獄裁罪——那柄通體暗沉如凝固血獄、劍刃閃爍著冰冷寒芒的長劍——第一次以完全實體化的姿態,被我緊緊握住。劍格上那對荊棘般的惡魔之翼護手中央,熔核寶石危險地明滅著紅光,彷彿一隻睜開的、充滿審判意味的眼睛。

劍尖直指聲音來源!

濃霧被一股銳利的氣息破開,一個身影踉蹌著衝了出來。

金髮如同最耀眼的陽光,即使在寒冰湖的冷色調中也無比醒目。藍色的眼眸如同最澄澈的晴空,此刻卻盈滿了巨大的、幾乎要溢位來的喜悅,正一眨不眨地、無比專注地鎖定在我身上。他身上的氣息乾淨而充滿活力,瞧著便讓人下意識地心生親近。

**但我祁奧陽,不吃這一套!**

陌生人的熱情,尤其是在這殺機四伏的凹凸大賽裡,本身就是最危險的訊號!我微微壓低重心,黑白作戰服的裙襬邊緣,暗紅色的玫瑰藤蔓紋路彷彿感應到了戰意,悄然泛起微光。左手手套上的紅玫瑰刺繡也流淌起熔岩般的光澤。

“你是誰?” 我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冰稜般的冷硬,握著赤獄裁罪的手穩如磐石,劍鋒上的殺意毫不掩飾。

“祁……奧陽?” 金髮少年似乎被我如臨大敵的姿態和赤獄裁罪散發的恐怖氣息驚得頓了一下,但那巨大的喜悅並未消退,反而因為“確認”了我的存在而更加熾熱。他非但沒有因為我的敵對而惱怒或退縮,反而向前踏了一步,臉上露出一種“果然是你”的、無比確定的神情,聲音更加響亮清晰地喊出那個名字:

“祁奧陽!”

**又來了!** 這種飽含情感的呼喚,像一根無形的針,再次刺入我混亂的記憶深處,帶來一陣尖銳卻抓不住源頭的刺痛。這到底是什麼新的殺人方式?用故人的姿態降低獵物的警惕?我眼神更冷,赤獄裁罪劍身上的黑紅光芒暴漲,毀滅性的能量蓄勢待發。

“當——!!!”

一聲刺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毫無預兆地在我身側炸響!火星四濺!

一道快如鬼魅的粉色流光,帶著冰冷的殺意,直取我的咽喉!千鈞一髮之際,完全是戰鬥本能驅使,我手腕一抖,沉重的赤獄裁罪劃出一道凌厲的黑紅弧光,精準無比地格擋在粉色流光的前方!

巨大的力量從劍身傳來,震得我手臂微麻。赤獄裁罪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劍格上的熔核寶石紅光暴漲,彷彿被激怒。定睛看去,那粉色流光赫然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月牙形飛鏢,正被赤獄裁罪的劍身死死抵住,兩股強大的元力激烈碰撞,互不相讓。

**好快!好刁鑽!** 來襲者抱著必殺之心!

藉著這股撞擊的反作用力,我腳下一點,黑白身影如同輕盈的蝶,瞬間向後滑出數米,與金髮少年拉開了距離。赤獄裁罪並未收回,依舊懸浮在我身側,劍尖低垂,卻如同毒蛇昂首,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嘖,反應不錯嘛。”

一個帶著戲謔和慵懶意味的女聲響起。濃霧中,一個身影優雅地“坐”在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星輝的月牙形飛行器上,緩緩降落。少女擁有一頭烏黑的長髮,精緻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那雙同樣湛藍的眼眸,卻與金髮少年截然不同——如果說少年的藍眸是晴空下無垠的大海,坦蕩純粹;那麼她的藍眸就是深海之下湧動的暗流,深邃、神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與算計。

她居高臨下地睨著我,指尖把玩著另一枚粉色星鏢,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濃濃的不屑:

“不錯嘛,第12名的大高手~”

**凱莉!** 金的聲音緊隨其後響起,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急切,“住手!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最重要的朋友?我心中冷笑,大賽排名瞬間在腦海中閃過。金,101名。凱莉……目光鎖定她胸前的徽章——**1038名?!**

這個排名低得離譜!幾乎墊底!但剛才那一記飛鏢的力量和速度……絕對不止這個水平!還有那個能載人飛行的奇特元力武器……這兩個人,都在隱藏實力!

內心的警鈴瘋狂作響。一個實力不明、熱情得詭異的“故人”,一個出手狠辣、排名虛假的星月魔女。局勢瞬間變得極其危險。我強迫自己穩住心神,黑眸中的警惕提升到頂點。赤獄裁罪在我意念操控下,劍尖微微抬起,鎖定了凱莉的方向,同時分出一縷意念警惕著金。聖光織愈在綁帶下微微發熱,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傷勢。

想象中的兩人聯手圍攻並未立刻降臨。金似乎完全無視了凱莉的攻擊和我的戒備,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我身上,那雙晴空般的藍眸裡充滿了困惑、焦急,還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他向前一步,又一步,試圖靠近,聲音裡帶著少年人特有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固執:

“祁奧陽!我是金!你怎麼啦?你不記得登格魯星了嗎?不記得我們一起……”

“祁奧陽!看看我!你仔細看看我啊!”

“祁奧陽!你快想起來啊!我是金!金啊!”

一聲聲呼喚,帶著失落的痛楚和不肯放棄的希望,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在我的意識邊緣。每一次呼喚,都讓那股莫名的刺痛感更加清晰,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記憶的冰層下劇烈掙扎,想要破冰而出,卻又被無形的力量死死壓制。

**(金的視角閃回)**

* **畫面一:** 悶熱的登格魯礦星午後。年幼的金滿頭大汗,正被幾個大孩子圍著推搡,一塊礦石砸在他的額角,鮮血混著汗水流下。就在他倔強地不肯哭出聲時,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裙子、抱著破舊布偶的小小身影突然衝了出來,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用盡全身力氣撞向那個領頭的大孩子,奶兇奶凶地喊著:“不許欺負金!” 陽光照在她黑色的頭髮上,映出倔強的光暈。那一刻,金覺得她比任何礦石都要耀眼。

* **畫面二:** 簡陋卻溫馨的小屋裡。金看著眼前因為訓練過度而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祁奧陽。她的臉頰壓著攤開的訓練手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嘴唇微微嘟著,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唯一一塊捨不得吃的草莓巧克力,輕輕放在她的練習冊旁。指尖無意間蹭過她散落在桌面的一縷黑髮,那柔軟微涼的觸感讓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臉頰瞬間變得滾燙。他慌亂地移開視線,卻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她熟睡的側臉好幾眼。一種陌生的、帶著甜澀的悸動在心底悄然滋生。他當時不懂那是什麼,只知道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想一直看著她。

* **畫面三:** 離別前夕。祁奧陽將一朵用堅韌草莖和不知名野花編成的、歪歪扭扭的小“玫瑰”塞進金的手心,努力揚起一個笑容,眼圈卻紅紅的:“金,等我變強了,我就回來找你!你要好好的!” 她轉身跑開時,黑色的髮絲在風中飛揚。金緊緊攥著那朵粗糙的“玫瑰”,看著她消失在小路盡頭,心口像被什麼東西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疼。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不想她走。那種強烈的、想要抓住什麼卻無能為力的感覺,遠勝於失去任何珍貴的礦石。他不懂這叫愛情,只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離開了。他對著她的背影大喊:“祁奧陽!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我會一直等你!” 聲音帶著哭腔,在空曠的礦場迴盪。

**(閃回結束)**

這些碎片化的畫面在金腦海中飛速閃過,帶著鮮明的情感和溫度,讓此刻祁奧陽冰冷的眼神和指向他的劍鋒顯得無比刺眼和荒謬。他無法理解,那個會為他挺身而出、會對他露出毫無防備睡顏、會在離別時紅著眼圈說“等我回來”的女孩,怎麼會用看陌生人的、充滿殺意的眼神看著他?這比任何敵人的攻擊都讓他難受。

“祁奧陽!你快看看我啊!我是金!我……” 在他第n次試圖用呼喚喚醒“沉睡”的記憶時,我終於忍無可忍。

“夠了!”

清冷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嬌叱聲打斷了少年近乎魔怔的呼喚。我握緊赤獄裁罪,劍身上流轉的黑紅光芒映著我同樣冰冷的黑眸。我直視著那雙充滿痛苦和期待的晴空藍眸,一字一句,清晰地、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的確是祁奧陽。”

話音微頓,看著少年眼中驟然亮起的光,我毫不留情地將它熄滅:

“但也的確——不認識你。”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寒冰湖的冷風捲起細碎的冰晶,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名為金的少年,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那如同陽光般耀眼的金髮似乎都黯淡了幾分。喜悅、急切、困惑、痛苦……所有翻湧的情緒瞬間被凍結,只剩下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空白。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呆呆地看著我,那雙澄澈的藍眸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為“絕望”的裂痕。

凱莉坐在星月刃上,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看看失魂落魄的金,又看看持劍而立、渾身散發著拒人千里之外冰冷氣息的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看好戲的弧度。

寒冰湖的寒意,似乎在這一刻,真正侵入了每個人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