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嘶…呼嚕嚕——!!!”

節奏感十足,時而低沉如引擎怠速,時而高亢如破鑼刮鍋,中間還夾雜著幾聲無意識的痛哼,像是在夢裡重溫那記把自己拍成壁虎的後坐力。

菜鳥盤腿坐在沙地旁,離嫩芽那圈微弱但穩定的光暈不遠。

他一邊用意念笨拙地、隔空模仿著按摩動作(雖然連鐵蛋叔衣服上的灰都沒吹動多少),一邊警惕地掃視著下方廢墟。

新開的意念頻道里,彈幕刷得飛起:

“叔這呼嚕…自帶低音炮效果…下面藤蔓精會不會被吵醒?”

“意念按摩…好像…沒啥用?星哥你說我是不是力道不夠?”

“嫩芽嫩芽…你睡了嗎?你也要節能待機到天亮?”

我靠在水箱冰冷的鐵皮上,喉嚨火燒火燎,勉強對菜鳥翻了個白眼,用還能動的左手極其艱難地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嗓子徹底啞了,一個音節都擠不出來,感覺聲帶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菜鳥縮了縮脖子,意念頻道弱弱地飄過一條“哦…星哥你嗓子廢了…”,總算消停了點,繼續對著鐵蛋叔的後背“隔空撓癢癢”。

時間在鐵蛋叔的鼾聲協奏曲中緩慢爬行。

慘白的月光逐漸偏移,天際線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魚肚白。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

“滋…外…部…環…境…溫…度…降…至…冰…點…建…議…尋…找…熱…源…或…活…動…” 小甲蟲的電子音都帶著一絲“凍僵了”的遲緩。

活動?我看看自己那條依舊軟趴趴、佈滿冷卻岩漿紋路的“麒麟臂”,感覺它跟凍硬了的鐵棍沒啥區別。

再看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鐵蛋叔,還有那株節能待機的嫩芽…活動個錘子。

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細微、如同春日冰河解凍般的嗡鳴,從沙地裡傳來。

我和菜鳥同時低頭。

只見那株嫩芽,在節能模式下耷拉了半夜的莖稈,此刻正極其緩慢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韌性…重新挺立起來!

頂端那顆沙粒,也隨著這細微的嗡鳴,開始以一種舒緩、富有韻律的節奏…輕輕點動。

它那圈稀薄的光暈,如同被重新注入活力,肉眼可見地變得凝實、明亮了一些。

柔和純淨的光芒驅散了平臺邊緣的濃重寒意,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滋…生…命…樹…嫩…芽…節…能…待…機…結…束…開…始…晨…間…能…量…吸…收…及…自…我…維…護…” 小甲蟲的播報帶著一絲“終於充上電了”的欣慰。

嫩芽的“晨練”似乎還不止於此。

隨著莖稈的挺立和沙粒的點動,一圈圈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生命能量漣漪,以它為中心,如同水波般輕柔地盪漾開來。

這漣漪掃過冰冷的金屬網格,掃過散落的鏽蝕零件,甚至…掃過了鐵蛋叔那隻隨意搭在膝蓋上、覆蓋著黯淡光鎧的右手!

嗡——!

那隻原本只是散發著柔和微光的手鎧,接觸到嫩芽晨間能量漣漪的瞬間,彷彿被啟用了某種待機程式!

光鎧內部的脈絡猛地亮起!柔和的光芒瞬間變得明亮、穩定!

更神奇的是,手背上那塊吸附的震盪核心殘片,也發出了極其輕微、如同精密鐘錶執行般的“嘀嗒”聲,表面的細微裂紋在光芒流轉下,似乎…彌合了一絲?

“滋…‘…生…命…共…鳴…護…手…’…接…收…到…嫩…芽…晨…間…能…量…波…動…進…行…自…我…修…復…及…能…量…補…充…效…率…顯…著…” 小甲蟲的分析帶著一絲“高科技裝備就是好”的感慨。

“臥槽…” 菜鳥看得眼都直了,意念頻道瞬間被“嫩芽牌充電寶?!”、“叔的鐵手…自己在回血?!”、“高科技!絕對是高科技!”刷爆。

鐵蛋叔對此一無所知,鼾聲依舊。

“呼——嚕——!…嘶…(腰疼的抽氣)…呼嚕嚕——!!!”

他那隻正在“自動回血”的光鎧右手,無意識地隨著鼾聲的節奏…微微地…抖動了幾下。動作輕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就在這時!

嗡——噔!噔!噔!噔——!!!

嫩芽的晨間嗡鳴猛地一個變調!從舒緩的“解凍曲”瞬間切換成了…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最炫民族風》前奏?!而且節奏精準,調子極正!

它那嫩綠的莖稈隨著這微縮版的神曲bgm,開始左右搖擺!頂端沙粒化身迷你打點器!一圈圈帶著“晨練”氣息的乳白光暈漣漪擴散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早操bgm”,瞬間掃過鐵蛋叔那隻正在“自動回血”、無意識抖動的光鎧右手!

嗡——!!!

如同觸發了某種神秘的聯動!

那隻光鎧右手抖動的頻率猛地加快、幅度增大!完美地…跟上了《最炫民族風》的節奏!五指張開,掌心向上,隨著“噔噔噔”的鼓點,極其精準地…上下翻飛!像是在隔空…打拍子?!又像是在…指揮?!

更離譜的是,手背上那塊剛被修復了一絲的震盪核心殘片,居然也跟著節奏,發出了極其輕微、卻異常和諧的“嘀嗒…嘀嗒…”伴奏!

鐵蛋叔本人,依舊鼾聲如雷,口水順著嘴角流到了炸毛的紅髮上,渾然不知自己的右手,正在嫩芽的bgm指揮下,進行著一場酣暢淋漓的…“被窩dj秀”!

“噗——!” 菜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憋笑憋得肩膀瘋狂抖動,意念頻道徹底被“哈哈哈哈哈哈!”、“叔!你的手叛變了!”、“嫩芽dj線上打碟!鐵手伴舞!”、“這晨練…太硬核了!”刷爆!

我也看得目瞪口呆,喉嚨的灼痛都暫時忘了。

看著鐵蛋叔那張睡得毫無形象、口水橫流的黑臉,和他那隻在嫩芽bgm下舞動得風生水起、自帶節奏感的光鎧右手…這畫面太美,衝擊力太強。

嫩芽似乎對自己“喚醒”了伴舞非常滿意,莖稈扭得更加風騷,微縮版《最炫民族風》音量(意念感知上的)都調高了一絲。

光罩也隨著這和諧的“晨練”變得更加明亮溫暖。

平臺上,形成了一幅極其荒誕又莫名和諧的景象:

震天響的鼾聲是主旋律;

嫩芽的微縮神曲bgm是靈魂節奏;

鐵蛋叔的光鎧右手是無意識卻精準無比的伴舞;

菜鳥是憋笑憋到內傷的觀眾;

我是喉嚨報廢的啞劇配角;

而下方被暫時淨化的深淵,是沉默的背景板。

“滋…能…量…共…振…同…步…率…1…0…0…%…嫩…芽…能…量…恢…復…速…度…提…升…2…0…0…%…‘…生…命…共…鳴…護…手…’…修…復…速…度…提…升…1…5…0…%…” 小甲蟲的播報帶著一絲“雖然看不懂但效果拔群”的電子麻木。

一曲微縮版《最炫民族風》終了。

嫩芽的莖稈滿足地微微抖動了一下,頂端沙粒也停止了蹦躂,發出一聲輕微、舒緩的嗡鳴,彷彿做完了晨間拉伸,神清氣爽。

光罩穩定而明亮,將黎明前最刺骨的寒意徹底驅散。

鐵蛋叔那隻舞動的手也慢慢停了下來,光鎧的光芒溫潤內斂,手背上的核心殘片“嘀嗒”聲消失,修復的痕跡似乎更明顯了。

他本人,鼾聲也恰好進入一個平緩的低潮,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含混不清的夢話:

“…嗯…打鐵…別…別搶老子…鼓槌…”

菜鳥終於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住嘴,憋得滿臉通紅。

他看看精神煥發(植物意義上的)的嫩芽,看看那隻“自動升級”完畢的鐵手,再看看依舊睡得天昏地暗、毫不知情的鐵蛋叔,新開的意念頻道弱弱地飄過一條:

“星哥…咱…咱是不是…得給叔…報個…廣場舞速成班?他這天賦…不跳可惜了…”

天邊,第一縷真正的晨曦,終於刺破了厚重的鉛灰色雲層,帶著微弱的暖意,灑在了水塔平臺上。

照亮了沙地裡那株生機勃勃的嫩芽,照亮了鐵蛋叔流著口水的睡臉和他那隻安靜下來的“神之手”,也照亮了廢墟下方那片被純淨光芒籠罩的、暫時歸於平靜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