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叔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指尖那細微到極致的震顫上,彷彿在鍛打一塊無形的、無比精密的胚料。

汗水流進銅鈴大眼,辣得他齜牙咧嘴,但手上的動作絲毫沒亂。

漸漸地,一種奇異的感覺順著發光的右手蔓延上來——那不是疲憊,更像是一種…過載?

手套內部,那溫潤的生命能量彷彿被他的高頻震顫點燃,變得滾燙、躁動!

指尖每一次細微的抖動,都像在按壓一個即將爆炸的能量氣囊!

嗡——!!!噔噔噔噔噔——!!!

嫩芽的“電音”節奏猛然提速!如同失控的引擎!

莖稈的震顫快得模糊!頂端那顆沙粒瘋狂蹦躂,拉出殘影!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手套傳遞過來的那股躁動能量,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加瘋狂地汲取、共鳴!乳白光暈的漣漪如同實質的音波,一圈圈狂暴地擴散!

“滋…能…量…過…載…臨…界…點…突…破…!” 小甲蟲的警報帶著破音。

鐵蛋叔悶哼一聲!

那隻發光的右手猛地僵直!不是他想停,而是手套內部那股被強行壓榨、點燃的能量,如同燒紅的鐵水找到了宣洩口,瞬間沿著他震顫的指尖,狠狠地、不受控制地…爆發了出去!

嗡——!!!!

一道凝練如實質、帶著刺目乳白光芒的“音波炮”,從鐵蛋叔僵直的指尖猛地射出!沒有聲音,卻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感,狠狠地轟在平臺邊緣一塊半人高的、鏽跡斑斑的廢棄金屬儀表盤上!

轟——咔啦啦!!!

一聲沉悶的巨響!那塊厚重的金屬儀表盤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瞬間扭曲變形!

表面佈滿的玻璃錶盤“噼裡啪啦”全部炸碎!金屬外殼向內凹陷出一個恐怖的深坑!無數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

這還沒完!

那凝練的“音波炮”在擊穿儀表盤的瞬間,似乎吸收了金屬的震動頻率,猛地擴散開來!化作一片無形的、帶著高頻震顫的毀滅力場,瞬間籠罩了下方一片藤蔓纏繞的窩棚殘骸!

嗤啦!嗤啦!嗤啦!

被籠罩的藤蔓如同被投入了超高頻振動篩,瞬間寸寸斷裂、粉碎!

連帶著下面鏽蝕的金屬支架和混凝土塊,都在那無形的震盪力場中發出痛苦的呻吟,表面迅速佈滿裂紋!

幾秒鐘!那片區域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狠狠抹過!只剩下一地冒著青煙的、粉碎的藤蔓殘骸和佈滿裂紋的金屬碎石!

靜!

死一樣的寂靜!

平臺上,鐵蛋叔保持著指尖前戳的僵硬姿勢,銅鈴眼瞪得溜圓,看著自己那隻還散發著微弱光暈的右手,又看看下方那片瞬間被“淨化”的廢墟,黑臉膛上的表情如同見了鬼:“我…我乾的?”

“滋…生…命…能…量…混…合…高…頻…震…動…波…破…壞…性…溢…出…解…釋…為…‘…手…套…迫…擊…炮…’…” 小甲蟲的命名簡單粗暴。

“迫…迫擊炮?!” 菜鳥的意念頻道瞬間被“臥槽牛逼!”刷屏,“叔!您這手套…能當炮使?!”

鐵蛋叔哆嗦了一下,看著自己那隻差點“炸膛”的右手,又驚又怕,還有點…心疼?

他趕緊把發光的右手藏到身後,彷彿怕那豆芽再逼他“打碟”:“不…不行了…再來一次…手…手要廢了…”

沙地裡,嫩芽似乎也耗盡了力氣。狂暴的“電音”停了,高頻震顫變成了慵懶的左右搖擺,頂端那顆沙粒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乳白光暈也變得柔和,彷彿在說:湊合吧,下次給力點。

鐵蛋叔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冰冷的網格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那隻發光的右手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心疼地摘下那隻厚皮手套——奇怪的是,手套一離開他的手,表面的乳白光暈就迅速黯淡下去,恢復了油漬麻花的普通模樣。

他翻來覆去地檢查著手套,銅鈴眼裡滿是困惑和肉疼:“這破玩意兒…咋還藏了門炮呢?打鐵的手套…改行打炮了?” 他習慣性地想把手套往旁邊的金屬網格上撣撣灰…

啪嗒。

一個只有指甲蓋大小、薄如蟬翼、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黑色小薄片,從手套某個不起眼的縫隙裡,被這隨手一撣…掉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冰冷的金屬網格上。

“啥玩意兒?” 鐵蛋叔愣了一下,伸出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那個小薄片。薄片入手冰涼,邊緣極其光滑,非金非石。

“滋…檢…測…到…高…密…度…信…息…存…儲…介…質…外…部…無…接…口…需…特…殊…能…量…激…活…” 小甲蟲的資訊流帶著一絲驚訝。

鐵蛋叔把那小黑片湊到炸毛的紅髮腦袋前,藉著慘白的月光仔細端詳。只見薄片光滑的表面,在某個角度下,隱隱浮現出幾個極其微小、如同鐳射蝕刻的字元:

(方舟-b)

(第七扇區)

(生物收容突破)

(…已啟動…)

鐵蛋叔的銅鈴眼瞬間縮成了針尖!油亮的黑臉膛“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捏著薄片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方…方舟…b…七區…” 他乾裂的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生…生物收容…突破…” 這幾個詞如同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記憶深處!一些破碎的、被刻意塵封的畫面猛地撞進腦海——

刺耳的警報紅光!厚重的合金隔離門扭曲變形!粘稠的、蠕動的暗影從門縫裡噴湧而出!絕望的慘叫…

“是…是它…” 鐵蛋叔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銅鈴眼死死盯住下方那片死寂的、藤蔓纏繞的巨大廢墟核心,那個半埋在殘骸裡的、破敗的種子庫巨大穹頂!

聲音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徹骨的寒意,“當年…‘海妖號’…運的就是這鬼東西!第七扇區…收容失效…把鐵砧鎮…把一切都毀了!”

他猛地將那片冰冷的小黑薄片攥在手心,彷彿要捏碎那段恐怖的記憶。

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發抖,那隻剛剛“開過炮”的右手更是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滋…介…質…需…特…殊…能…量…激…活…建…議…嘗…試…生…命…樹…嫩…芽…能…量…或…手…套…殘…留…共…振…” 小甲蟲的資訊流帶著一絲探究。

“啟用?” 鐵蛋叔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看向沙地裡那株左右搖擺的嫩芽,又看看自己那隻還在微微發顫的右手,黑臉膛上寫滿了抗拒,“不…不行!這東西…是災禍!看了…會做噩夢的!”

“叔…” 菜鳥看著鐵蛋叔那副見了鬼的樣子,新開的意念頻道小心翼翼地探過去,“是…是啥啊?很…很嚇人?”

“嚇人?” 鐵蛋叔慘笑一聲,銅鈴眼裡是化不開的恐懼,“那是…地獄的門票!”

就在這時,沙地裡那株嫩芽似乎感應到了鐵蛋叔劇烈的情緒波動和那塊黑薄片的存在。?

它那慵懶的搖擺停止了,嫩綠的莖稈微微轉向鐵蛋叔的方向,頂端那顆沙粒輕輕點著,發出一陣輕微、好奇的嗡鳴。

一股溫和、帶著安撫意味的生命波動,如同無形的觸鬚,輕輕拂過鐵蛋叔攥緊的拳頭。

鐵蛋叔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顫。那股純淨的暖意,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隻手,稍稍驅散了他心中的冰冷恐懼。他低頭,看著掌心那塊冰冷的小黑片,又看看沙地裡那點散發著柔和光暈的嫩綠,銅鈴眼裡掙扎、恐懼,最終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操!看就看!老子倒要瞧瞧…這鬼東西到底錄了啥!”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給自己壯膽,那隻還在微微發顫、殘留著微弱乳白光暈的右手,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決絕,狠狠將那塊冰冷的黑薄片…按在了沙地裡嫩芽旁邊!

嗡——!!!

那塊原本毫無動靜的黑薄片,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幽藍色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瞬間在半空中交織、投射出一片巨大的、扭曲變形的全息影像!

影像模糊不清,充斥著雪花和干擾條紋,但依舊能辨認出那熟悉的、佈滿粗大管道和冷凝水珠的白色合金走廊!正是種子庫內部的景象!

影像劇烈晃動,視角似乎是某個狂奔的人的頭盔記錄儀!警報燈刺眼的紅光瘋狂閃爍,將走廊染成一片血色!冰冷的電子警報聲尖銳刺耳:“警告!第七扇區!生物收容突破!隔離失效!最高威脅!”

鏡頭猛地轉向走廊盡頭那扇巨大的隔離門!厚重的合金門板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內部撞擊,扭曲變形!

門縫裡,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紅色菌毯,正瘋狂地向外噴湧、蔓延!菌毯所過之處,冰冷的合金牆壁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迅速覆蓋上一層搏動著的暗紅肉質!

“不…不要過來!” 驚恐喘息聲夾雜著電流雜音。鏡頭劇烈晃動,似乎想逃跑,但下一秒!

噗嗤!

一條覆蓋著粘液和鋒利骨刺的暗紅色藤蔓觸手,如同毒蛇般猛地從旁邊一個破裂的培養槽中射出,狠狠洞穿了記錄者的肩膀!鮮血瞬間染紅了鏡頭!

“呃啊——!” 淒厲的慘叫!

鏡頭天旋地轉,重重摔在地上。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隔離門被徹底衝開的瞬間!

轟隆——!!!

扭曲的合金門板如同紙片般飛開!粘稠的暗紅菌毯如同決堤的血色洪流,瞬間吞噬了整個鏡頭!無數細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藤蔓從菌毯中探出,瘋狂地扎向鏡頭!

在畫面被徹底吞噬、變成一片猩紅雪花的最後一幀!

一個巨大、扭曲、完全由搏動著的暗紅菌毯和斷裂金屬強行糅合而成的恐怖輪廓,在門後的黑暗中一閃而過!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只有無數狂舞的觸手和裂開的、佈滿螺旋利齒的口器!一股冰冷、混亂、帶著無盡飢餓和毀滅慾望的意念,即使隔著扭曲的影像和時空,也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入觀看者的腦海!

“啊——!!!” 菜鳥抱著腦袋發出淒厲的慘叫!新開的意念頻道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全是蠕動的暗紅和螺旋的利齒!

鐵蛋叔更是如遭雷擊!他死死攥著那塊已經黯淡下去的黑薄片,銅鈴眼瞪得幾乎要裂開,佈滿血絲!油亮的黑臉膛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

!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那段被他強行塵封的、最恐怖的記憶,被這影像徹底引爆!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神經!

“是…是它…母巢…災禍…” 他嘶啞地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仇恨。

沙地裡,那株嫩芽似乎也被這恐怖的影像和意念衝擊波及,嫩綠的莖稈劇烈地顫抖起來!頂端那顆沙粒瘋狂蹦躂!

原本柔和的乳白光暈瞬間變得刺目、不穩定!一圈圈混亂的光暈漣漪狂暴地擴散開去!

嗡!嗡!嗡!滋啦——!!!

嫩芽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憤怒的嗡鳴!彷彿在對抗那來自過去的恐怖汙染!

“滋…精…神…汙…染…源…超…高…強…度…警…報…嫩…芽…能…量…場…遭…受…衝…擊…穩…定…性…急…劇…下…降…!” 小甲蟲的警報帶著刺耳的破音!

鐵蛋叔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銅鈴眼死死盯住下方廢墟核心那個破敗的穹頂,又低頭看看沙地裡那株痛苦掙扎的嫩芽,再看向手中那塊冰冷的小黑片…一個可怕的、卻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纏住了他的心臟。

那恐怖的“母巢”…當年並沒有被完全摧毀。它只是…暫時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