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而言,老夫還未曾聽聞過任何有關丹藥無毒的傳說。”

許是他孤陋寡聞,或許真是他見識淺薄,玄真長老自忖在這百八十年的歲月中,從未聽說過世間竟有無毒之丹。

“通脈丹,自然是帶毒的,而且相較其他丹藥,毒性尤甚。”

“只不過,與其他丹藥不同的是,這通脈丹的毒性,恰恰是突破經脈桎梏的關鍵所在。”

江河只覺這位玄真長老越說越離譜,簡直有些荒誕不經。

這不純粹就是扯淡嘛!!

哪有丹藥以毒為引、反助修行的道理?

“嘿,你別不信!”

玄真長老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神色間透著幾分得意與不屑,“等你真正踏入通脈境,便知老夫所言非虛。”

“老夫接下來告訴你的,可都是絕密中的絕密,有資格知道的,一大堆,可有興趣知道的,卻少之又少。”

語氣陡然一沉,玄真長老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連帶著江河的目光也變得凝重,全神貫注地開始聽這位長老講話。

通脈境界,他還真的未曾仔細瞭解過。

只知道通脈境界分有九重,共有一百零八條經脈,以及兩條打通之後便能突破到先天境界的任督二脈。

“世間幾乎所有人的經脈,都是閉合的,沒有貫通的,你若是能達到內視己身的境界,便可以發現你體內的那些經脈,基本上都是緊緊閉上的。”

江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他還真能內視己身,也確實發現了,那些經脈,都是緊緊閉合堵塞的,經脈與經脈之間,自然是氣息連線,他的內氣也都是透過經脈進行的運轉調動。

“可你可知,為何我們的經脈天生閉合?”

江河茫然搖頭。

江河茫然搖頭,這個問題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原本簡單的武道認知。

這種層次的問題,似乎早已超出了他所能觸及的範疇。

玄真長老眯起眼睛,眼底悄然劃過一抹江河沒有察覺到的愜意。

他緩緩捋著鬍鬚,聲音低沉:“因為我們人族在先天上,乃是無漏之體!“

無漏之體?

江河下意識重複這個陌生詞彙,隨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兩下。

他怎麼感覺這位玄真長老越說越扯了呢?

玄真長老注意到江河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怎麼,覺得老夫在胡言亂語?”

“……”

江河沒有回答,眼底的懷疑卻沒有消失。

“哼,無知小兒。“

玄真長老冷哼一聲,“你可知道,這【無漏】二字,在武道典籍中意味著什麼?“

江河老實搖頭。

他之前可沒資格翻閱那些高深的武道典籍。

“無漏,即無隙可乘,無孔可入。”

玄真長老的聲音忽然變得莊重,“我們人族初生時,體內經脈完全閉合,如同一座完美無缺的堡壘。阻擋天地間任何外力的徹底入侵。”

“這本是上天的恩賜,卻成了武道之路上的一道枷鎖。”

“對於人族為何是先天無漏之體,老夫也並不知曉。”

玄真長老語氣略顯遺憾,“但老夫猜測,這或許與武道時代之前的那個神秘時期有關。”

江河聽得入神,卻見長老忽然停下,目光悠遠,彷彿穿透了時光長河。

“長老?”

江河輕聲喚道。

玄真長老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罷了,這些陳年舊事,連老夫也只是略知皮毛。”

江河心中一動。

玄真長老一介宗師強者,連他都只能猜測的事情,該是何等秘辛?

嗯,玄真長老到底還是見識淺薄了。

據有限的古籍記載,武道體系中的諸多根基,尤其是通脈與先天兩大關鍵境界的發展脈絡,皆是在那個久遠的時代奠定雛形。

“咳……長老,咱們還是迴歸正題吧?”

江河適時插話,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

雖然他對這些軼聞頗感興趣,但眼下更急於瞭解通脈境界與通脈丹的真正奧秘。

玄真長老頗為不喜的看著江河,“少年心性,你可知這些資訊,一旦錯過了,再想知道,便幾乎沒人會說了嗎?”

即便是他,對於此類資訊,也是因為江河身份以及他心中愧疚之情下才選擇說出來。

不然的話,即便是宗門內,也沒幾位知道這種事情的。

“總之,”

玄真長老正色道,“這些知識關乎武道根基,對你日後修行大有裨益。若非看在你……罷了,即便是宗門內,也沒幾位知道這種事情的。”

只可惜,此等良言,江河還是選擇了不聽。

他只是說道:“還請長老講一講通脈境與通脈丹的事情吧。”

“……哼!”

玄真長老輕哼著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既然如此,老夫便與你說了便是。”

“毒藥不分家,通脈丹,其實就是毒丹!”

“啊?”

江河猛地抬頭,面色古怪地盯著玄真長老。

通脈丹其實是毒丹?

“不必驚訝。”

玄真長老似乎很滿意江河的反應,“只是通脈丹的毒恰好就能破開我們體內閉合的經脈,讓我們的身體開始能夠承受更大、更為細膩的力量操作。”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江河道:

“簡單點說,你應該知道先天境界能直接驅使天地元氣吧?”

江河點頭。

先天境強者能夠御空飛行,操控天地元氣,那是他極為渴望達到的一個境界。

因為到那時,他才總算是真正成就了憑藉自身偉力翱翔天際的目的。

“這就好像一場進化,”

玄真長老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們通脈境界就是這場進化的一個蛻變過程,蛻變成功了,便是成就先天,可以御空飛行,若是沒有成功,則會受到反噬……”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陰森:“輕則經脈盡斷,淪為廢人;重則爆體而亡,屍骨無存。”

江河倒吸一口涼氣。

他從未想過,通脈境突破竟如此兇險。

“當今世人只知所以然,而不知其之所以然。”

玄真長老嘆息道,“像那些少年天驕、青年真傳,他們大多數人也都只知所以然,知道通脈境需要服用通脈丹,可然後呢?”

“為什麼服用丹藥能衝破經脈的閉合?通脈境又到底是怎樣一個境界?”

“這些問題,現在看來似乎並不重要,可從長遠看來,卻是直接深拓了武者的前途底蘊。”

江河如醍醐灌頂。

“我之前為何說越是天驕,越是妖孽,需要的通脈丹就越多?”

“蓋因他們需要非常多的通脈丹來貫通他們在淬體境界乃至感氣境界深深築下的強大根基。”、

“而一經開啟,或許你的一條經脈能貫通的內氣,能用出的內氣都是其餘武者的數十倍乃至上百倍。”

“反而像那些庸才,淬體、感氣,這兩個境界根本就沒有打下根基,即便那些經脈一戳就破,可他們的經脈也是極為的微弱,對於自身實力的提升更是微乎其微,更不要說打通那兩個無比關鍵的任督脈絡了。”

“……”

訊息實在過於震撼,江河覺得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玄真長老見狀,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了兩個青玉瓷瓶,放在桌上:“這瓶中共有十枚上品通脈丹,毒性較尋常通脈丹還要猛烈三分。”

江河默默將丹藥收下。

現在他可不能服用。

接下來似乎就該他了。

江河深吸一口氣,斟酌著詞句,緩緩開口:“關於江氏一族的滅亡,大抵那些青州世家,尤其是那陸家等既得利益者,即便沒有參與,卻也絕對知情。”

玄真長老眉頭挑了挑,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這種訊息他自然是知道,但並未打斷江河的話。

“這個資訊我想長老也知道,那我就說一個長老大機率並不知道的資訊吧。”

江河說道,“那個夜晚,對江氏一族動手的,其中有一位是江氏一族的人。”

內奸!

玄真長老的目光陡然變冷,房間裡的溫度彷彿瞬間下降。

“你要知道,你在說什麼……”

長老的聲音裡帶著警告的意味。

江河恍若沒有察覺,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血與火交織的夜晚。

“我自然知道,畢竟——”

“我是親眼看到那傢伙殺人的。”

……

深夜。

江河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窗外的蟲鳴聲此起彼伏,更顯得夜晚的寂靜。

他睜著眼,目光平淡地注視著天花板。

與那位玄真長老、江氏長輩,他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

尤其是那此前被他銘記於心的一件小事情。

數月前,帝都那邊有一位九尾酒樓的薛掌櫃給他寄了一封信。

信中,寫了一位同樣姓江的神秘青年,來帝都尋他們。

甚至還說了,或許會來尋他。

江河自然並不愚鈍,略作思考,便能猜到那所謂的青年到底是什麼人。

只是敵在暗,我在明,江河也不好做些什麼。

且那人實力強大,至少也是通脈境界……

而今或許是先天境界也並非沒有可能。

此番碰到這位玄真長老,倒是恰好將這個麻煩直接轉移過去。

夜風輕輕掀起窗簾,帶來一絲涼意。

江河翻了個身,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

“……”

他忽然起身,將疊在一旁的衣服穿上,朝著屋外走去。

既然睡不著,那就進行修煉吧。

九天星辰錄……

五臟通識……

天命劍法……

易經洗髓錄……

神風步法……

……

翌日。

晨光微熹,薄霧未散。

江河一夜未眠,簡單地洗漱一番,冰冷的水拍在臉上,稍稍驅散了幾分倦意。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沉靜。

門外,璇璣道宗的引路弟子早已靜候多時。

見江河推門而出,那弟子微微躬身,聲音恭敬卻不失疏離:

“貴客,請隨我來。”

江河點頭,跟著引路弟子穿過蜿蜒的石徑。

清晨的山間霧氣繚繞,遠處的殿宇若隱若現,宛如仙境。

一路上,不時有身著各色服飾的武者匆匆而過,顯然都是趕往大典的賓客。

江河左右環顧,雖然沒有發現那位姜夭仙子,卻發現了一位混在貴客行列中的青年——那位三洞書院的弟子陰長生!

江河瞳孔縮了縮,卻沒有說什麼。

那是他與玄真道人的交易,與璇璣道宗可沒有半分關係。

……

璇璣道宗,宗門廣場。

這是一座足以容納上萬人的巨大廣場,地面鋪就著光滑如玉的白石,其上隱約可見繁複的紋路,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廣場四周矗立著九個百米高的通天石柱,每一根都雕刻著奇異的神獸圖案。

此刻,廣場上已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

各方武者紛至沓來,有的身著華貴錦袍,氣度不凡,有的揹負長劍,神色冷傲,亦有一些身穿緋色羅裙的美麗少女,步伐跳動,引得他人紛紛注目。

江河來到廣場邊緣,目光掃過人群。

他雖是代表皇子前來祝賀,身份特殊,可畢竟只有他一人過來,因而倒是吸引了不少武者探究的目光。

當然,那些目光很快就移開了,畢竟此地身份特殊的人可不止江河一位。

“貴客,請隨我去貴賓席。”

引路弟子低聲提醒。

江河頷首,跟著他穿過人群。

一路上,自然是出現了不少議論之聲。

“聽說這次大典,連皇室都派人來了?”

“可不是嘛,畢竟是青州道門魁首,即便是在皇室面前,也能博得幾分面子。”

皇室來人了?

江河目光微微觸動。

就是不知,來的是哪位了?

“聽說是一位年輕公公,奉了皇帝的命,過來見禮的。”

“年輕公公……”

江河腳步繼續行走,卻忽然察覺到一道冷厲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名身著紫色長袍的青年,面容冷峻,眼神如刀。

顧明宏!

江河眼神眯了眯。

心中只覺好笑。

昨天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傢伙似乎是去領罰的。

沒想到……

“嘖,看來璇璣道宗還真是藏汙納垢啊!”

他嘴唇輕動。

顧明宏面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但他沒有說話,而是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江河眸光微沉,並未多作停留,繼續向前走去。

貴賓席上。

璇璣道宗的長老們早已入座,玄真長老亦在其中,且坐的極為靠前,距離那道主的位置也只差兩個席位。

見江河到來,玄真長老微微側目示意。

江河點頭,隨後在指定的席位坐下。

左右觀望一番後,卻是頗為驚訝的在更為靠前的貴賓席位上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那位二哥——

王不歲!

哪怕只是背影,他也無比確定,那就是王不歲。

既然二哥都來了,那他的那位義父也來了嗎?

江河不太確定,左右再次看了一圈,卻並未發現任何義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