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桓看著母親顫抖的手,那雙手曾在他夢裡無數次為他掖被角,此刻卻在他臉上胡亂摩挲,帶著失而復得的狂喜與後怕。
他反手握住母親的手腕,摸到她旗袍下那道深深的傷疤——那是南宮鈴蘭囚禁二十一年用鎖鏈勒出來的印記。“媽……”他哽咽著,突然發現母親鬢角的白髮比照片裡多了太多,“您別這樣……我回來了……”
賀蘭紀香悄悄退開半步,給他們留出相擁的空間,卻被豐蒼胤握住了手——丈夫的掌心溫熱,帶著讓她安心的力量。
南宮蝶是最後一個上前的。她走得很慢,突然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媽媽……”她終於喊出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稱呼。
賀蘭靈還沒鬆開兒子,餘光瞥見角落裡的南宮蝴。女兒正滿臉淚水跪在地上望著她,像株被凍僵的玉蘭,臉色蒼白得透明。當年那個會抱著她脖子撒嬌的小丫頭,如今已長成亭亭玉立的仙女。
她猛地鬆開賀蘭桓,撲過去時帶倒了廊下的花盆,泥土混著雪水濺在旗袍下襬,她卻顧不上拂拭。
賀蘭靈快步上前,一把將女兒拉起,緊緊摟入懷中:“我的孩子,我的蝶兒……”她摸到女兒手指上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刀槍磨出的,“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孤零零長大……”
南宮蝴被母親帶著體溫的手圈住,聞到了記憶深處的梔子花香。小時候她總趴在鋼琴上,看母親對著琴譜微笑,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母親髮間,也落在她手背上。可後來家庭突遭變故,琴鍵落滿灰塵,那個位置換了無數張樂譜,卻再沒等來母親的琴聲。
此刻母親的眼淚打溼她的披肩,帶著鹹澀的暖意,她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卻被母親死死拽住。
“媽……”這聲呼喚壓在喉嚨裡二十多年,此刻終於掙破束縛,帶著破碎的顫音,“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要!怎麼會不要!”賀蘭靈將女兒的臉按在自己心口,讓她聽那急促的心跳,“媽媽每天都在數日子,等你們回家……”她一手攬著兒子,一手抱著女兒,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抖,連帶著聲音都在發顫,“我的三個孩子……都回到媽媽身邊了……”
南宮擎走向妻兒,輕輕拍了拍賀蘭桓的肩膀:“長大了,像個男子漢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賀蘭桓瞬間淚如雨下。他像個孩子一樣又撲進父親懷裡:“爸……我好想你……”
賀蘭紀香上前抱著南宮擎的手臂哽咽起來:“父親……”
“香兒……”南宮擎將賀蘭紀香拉入懷中。
一家五口緊緊抱在一起,哭聲在庭院裡迴盪。那些錯過的歲月,那些深埋的思念,都在這相擁的瞬間,化作最滾燙的淚,最用力的擁抱,和最哽咽的叮嚀。
賀蘭靈轉向正在抹眼淚的賀蘭震天和林婉清,撲通一聲跪下:“父親,母親,不孝女回來了。”
林婉清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女兒和女婿:“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遠處傳來三胞胎的驚呼,芽芽舉著糖葫蘆跑來,卻被豐蒼胤一把拉住,小傢伙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抱在一起的大人們,突然奶聲奶氣地喊:“外公外婆,抱!”
這聲呼喚像把鑰匙,瞬間開啟了所有閘門。賀蘭靈鬆開兒女,蹲下身張開雙臂,看著撲進懷裡的小丫頭,突然放聲大笑,眼淚卻笑得更兇了。
南宮擎看著圍上來的三個孫輩,看著他們眉眼間熟悉的輪廓,突然覺得二十多年的等待,都在這一刻有了最圓滿的答案。
賀蘭靈則從隨身的錦囊中取出三枚溫潤的玉佩,分別掛在孩子們頸間:“外婆給你們準備的見面禮。”
豐蒼胤注意到那玉佩上刻著奇特的紋路,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藍光,顯然不是凡品。
“進屋說吧,”賀蘭震天拄著手杖,聲音洪亮卻掩飾不住顫抖,“外面涼,別凍著孩子和孕婦。”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簇擁著南宮夫婦向大宅走去。賀蘭紀香一手挽著父親,一手挽著母親,彷彿要把二十多年缺失的親近都補回來。
踏進客廳的瞬間,南宮靈突然停下腳步。她的目光落在壁爐上方那幅全家福上——那是二十多年前她離開前最後拍的照片,照片裡的自己還是涉世未深的少女。
“一切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她輕聲呢喃。
賀蘭紀香握緊母親的手:“歡迎回家,媽媽。”
廚房裡飄出年夜飯的香氣,客廳的壁爐噼啪作響,三胞胎圍著外公外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豐蒼胤站在妻子身邊,看著她臉上從未有過的幸福光彩,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窗外,新年的第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照亮了賀蘭大宅每一個含淚的笑臉。這場跨越二十多年的等待,終於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迎來了最溫暖的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