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城基地,公共訓練場。

【吱——砰!】

一道黑影撞上搖擺樁,力道讓鐵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姜妍的身形在撞擊前一剎那詭異地橫移半米,堪堪擦著樁體掠過。

她腳下的硬化土地被蹬踏出蛛網般的裂紋,飛濺的泥點打在臉上,帶來一絲冰涼的刺痛。

她的肺像一個破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汗水早已將作戰服浸透,緊貼在面板上,勾勒出每一塊因極限發力而顫抖的肌群。

“快!更快!”

她腦子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一個驅使她壓榨最後一絲體能的執念。

“反應差一絲,就是生死之別!”

她驟然止步,身體繃成一張拉滿的弓,隨即反向彈射而出。

在她的腳踝處,一抹微不可見的空間漣漪一閃而逝,那是她將神效能力融入步伐的證明,用以強制修正平衡,獲得瞬時的爆發力。

她的人,彷彿已經和這片瀰漫的紅霧融為一體,軌跡難辨。

……

進化者區域,樓梯裡,迴響著沉重卻節奏分明的腳步聲。

姜妍回來了。

她沒有去看樓道兩側投來或敬畏或好奇的視線,蒼白的臉上是意志力壓過身體極限透支後的麻木。

她的腿在行走間還下意識地微顫,那是肌肉最直接的抗議。

推開家門,一股混著藥酒和飯菜的熟悉氣味湧來,讓她那根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客廳裡,一個身影坐在木椅上,背脊挺得筆直,正在擦拭一柄舊式唐刀。姜國安沒有回頭。

姜妍默默走到角落,解開腿上纏得發緊的綁腿,溼透的布料下,是佈滿青紫痕跡的面板。

“步伐是保命的根本,但不是萬能的。”姜國安低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寂靜,“去南邊海市,幾百公里,很危險。”

姜妍直起身,轉身面對自己的父親。

“我知道危險。”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我等不起了。”

“等?”

姜國安放下了唐刀,雙手撐在桌面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廣城軍情部的情報,通往海市的【廣瓊高速】,半個月前就失聯了一支偵察小隊。

活體雷達最後的訊號,是三級生命體反應!你拿什麼去等?拿命去填嗎?”

“爹就你一個女兒……”他的聲音裡,透著壓抑不住的痛楚。

姜妍沒有退縮,反而上前一步,指著自己仍在不由自主輕顫的小腿。

“他也就一個!”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父親的質問,“我不是去逞能送死!爸,您能答應女兒嗎?”

話未說完,但那股決絕的意志,像一把刀,刺穿了空氣。

室內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那沉默被一聲沉重到極點的嘆息所擊碎。

“好。”姜國安重新坐下,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命是你自己的,路也是你自己選的。爸……攔不住,也不該攔。”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無比嚴厲,像一塊淬了火的鋼。

“但有兩條死規矩,你給我刻進骨頭裡!”

“一、跟著廣城派出的【特戰團】,一步不準離隊!他們的目標也是海市,你要去,就必須在建制內行動!”

“二、東西備齊!【三號急救針劑】、軍用【高亮訊號彈】、貼身的【蛛絲軟甲】!一件都不能少!錢爹來想辦法,東西你必須帶上!”

他站起身,走到姜妍面前,那雙佈滿老繭的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膀上。

“最後一條,不是規矩,是命!”

“全須全尾地回來!聽到沒有!這是我閨女的命!你……答應爹!”

姜妍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用力地點頭,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是,爹!跟緊大隊!物資齊全!我一定……全須全尾地回來!”

……

三天後,廣城基地南方集結區。

【轟隆——轟隆——】

數十輛裝甲車與運兵車組成的鋼鐵洪流發出震耳的轟鳴,即將啟動。

空氣中瀰漫著柴油和火藥的味道。

黑色灰燼在空中漂浮,天地間一片紅蒙。

姜妍已經換上了一套更輕便精悍的黑色作戰服,揹著一個大小恰到好處的戰術揹包。

作戰服之下,是那件微涼的【蛛絲軟甲】。

她在一個軍官的名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隨即一個利落的縱身,躍上了一輛裝甲運兵車的車頂,然後從頂部的艙門鑽了進去。

在車門關閉前的最後一秒,她朝生活區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即,她轉過頭,面向正南方。那裡,是數百公里外的死亡與希望之地。

“陳宇……堅持住!”

“爹……等我的好訊息!”

【哐當!】

厚重的車門閉合,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鋼鐵洪流開始緩緩移動,碾開前方的道路,駛向被紅霧籠罩的未知南方。

車廂內光線昏暗,姜妍靠著冰冷的車壁,閉上了雙眼。

車體輕微晃動,她沒有再睜開。

我再也不要讓你拋下我了,我一定可以站在你身邊,我相信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