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國,青鳳山脈,鳴澗谷。

雲霧繚繞,仙鶴清唳,時有隱約琴音交織,好一派仙家之地。

然而,谷內“遺芳閣”卻上演這一幕不和諧的常營,氣氛卻凝滯如冰。

丁安趕去處理玄陰奼女的同時,接到宗門命令的陳玉瓊亦趕往了幽國天音宗的落腳地,想要接回皮彤。

陳玉瓊一襲素衣,風塵僕僕,將一枚溫潤的魚形玉佩輕輕推至案上。

玉佩觸木無聲,卻讓對面靜坐的素衣女子指尖猛地一顫。

數十年的坎坷經歷讓曾經天真無邪的少女變得沉悶起來,皮彤緊緊盯著眼前的玉佩,彷彿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道:“爺爺……爺爺的信物?你真的是爺爺派來接我的?”

陳玉瓊並不清楚其中的內情,她清冷道:“這是谷主交給陳某的信物,還望皮姑娘隨我前往裂劍谷暫避風浪。”

皮彤,天音宗金丹長老遺孀,修煉至今境界仍然困在築基後期。她拿起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面熟悉的刻痕,眼中水光氤氳。爺爺的面容彷彿還在昨天——“彤兒!逃,快逃啊!”皮彤永遠忘不了那一日的場景,她無數次幻想過尋找陳素素報仇雪恨!

“我……”皮彤剛欲開口,閣門“砰”地被一股勁風撞開!

“好個‘暫避風浪’!”宮雅身著天音宗內門長老的繁複宮裝,面罩寒霜踏入閣中,身後跟著兩名氣息沉凝的築基巔峰女修。她目光如刀刮過陳玉瓊:“皮彤乃我天音宗金丹修士遺孀,受宗門供養,豈是你一個外人說帶走就帶走的?”

陳玉瓊微微皺眉,據理力爭:“宮長老,此乃皮傢俬事,與貴宗何干?哼,如今的天音宗躲在異國他鄉苟延殘喘,豈能庇護本宗的故人之後?本座今天一定要帶走皮彤,只為護她周全。”

“周全?”宮雅冷笑,指尖撥動腰間一枚玉鈴,發出擾人心神的尖鳴,“我看是裂劍谷覬覦我宗音律秘術吧!皮彤知曉諸多宗門秘辛,豈能容她隨意外流?”她目光轉向皮彤,帶著無形的壓迫,“皮執事,你可要想清楚,離了宗門大陣庇護,外面妖族肆虐,你一個築基修士,能活幾日?”

皮彤臉色蒼白,捧著玉佩的手指關節發白,陷入兩難。

“宮長老此言差矣。”陳玉瓊上前一步,隱隱將皮彤護在身後,“裂劍谷亦有護山大陣,自保無虞。而且,本座沒記錯的話,皮彤乃半路入宗,根本沒有修習天音宗的任何秘法,談何洩密?哼哼,貴宗若是真心厚待金丹遺孀,皮彤豈會至今仍是築基後期修為?”

“放肆!”宮雅厲喝,周身靈力鼓盪,“陳玉瓊,你擅闖我宗禁地,蠱惑門人,今日不給你點教訓,當我天音宗無人嗎?”話音未落,她身後一名築基巔峰女修已然出手,五指成爪,指尖纏繞著刺耳的音爆波紋,直抓陳玉瓊肩胛!

“該死!”區區築基膽敢向金丹遞爪,純粹是找死的行為!陳玉瓊瞬間祭出碧水劍,一道劍光斬向女修手腕!

“住手。”一個溫婉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

聲音不大,卻彷彿蘊含某種奇特的韻律,瞬間撫平了碧水劍鼓動起的劍光。此時,那位出手的女修才後知後覺地愣住了,嚇出一身冷汗。

副宗主商妍不知何時已立於門口。

“商副宗主!”宮雅微微皺眉,語氣急促道:“此女……”

“我都聽到了。”商妍緩步走入,目光掠過宮雅,落在陳玉瓊身上,尤其在看到她腰間那柄樣式古樸的長劍時,眼神微凝,“裂劍谷丁谷主座下,陳玉瓊長老?”

“正是。”陳玉瓊收劍入鞘,拱手行禮,心中稍定。

丁安曾言,商妍此人深諳權衡之道,且與其有舊,關鍵時候或許可以提供助力。

商妍微微頷首,轉向皮彤:“皮彤,你意如何?”

皮彤深吸一口氣,對著商妍深深一禮:“副宗主,弟子……弟子好不容易知曉爺爺的訊息,想去看一看。”

宮雅急道:“副宗主!宗門規矩不可破!”

“規矩是死的。”商妍打斷她,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皮彤入宗,是因她夫君之功,非宗門強留。如今其至親尋來,宗門若強加阻攔,豈非不近人情,寒了眾弟子之心?”她目光掃過宮雅,“況且,丁谷主的面子,我天音宗總要給幾分。”

宮雅臉色鐵青,袖中手指緊握。她深知商妍提及“丁谷主”的分量,那是在金丹修士中堪稱戰力卓絕的人物!五宗聯盟被雲空山妖族打得七零八落,而丁安卻像一顆釘子一般紮根在雲空山腹地,其能力可想而知。

更讓宮雅為難的是,天華山一戰,陳玉瓊夫婦的戰力有目共睹,如今天音宗宮穆出門在外,商妍明顯不想出手,僅憑她一人無論如何留不住陳玉瓊的。

“可是……”宮雅還想爭辯。

商妍抬手止住她的話頭,對陳玉瓊道:“陳長老可帶皮彤離去。不過,”她話鋒一轉,“需答應本座一事。”

“副宗主請講。”

“若他日我天音宗有難,裂劍谷需在力所能及之時,援手一次。”商妍的目光帶著深意。妖族祭壇之事已傳遍周邊諸國,商妍敏銳地嗅到了風暴的氣息,這是在為天音宗預留後路。

陳玉瓊沉吟一瞬,正色道:“此事玉瓊不敢擅專,需稟明谷主。但以谷主為人,若天音宗持身以正,遇邪魔危難,裂劍谷當不會吝於出手!”

此言極妙,既表明了立場,又持身以正,更暗示了共同對抗妖族的可能。

商妍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好,本座信丁谷主。”

“副宗主!”宮雅幾乎咬碎銀牙,卻不敢再明面頂撞。

“宮長老,”商妍淡淡道,“送客。”

宮雅眼中怨毒之色一閃而逝,卻只能躬身:“是。”

陳玉瓊拉起皮彤的手:“我們走。”

就在兩人即將踏出遺芳閣時,宮雅突然傳音陳玉瓊,聲音冰冷刺骨:“陳玉瓊,今日之事,本座記下了!”

陳玉瓊身形微頓,並未回頭,帶著皮彤毅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