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岸邊,阮漣漪怔怔發愣。

她被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喊不出聲音,卻能聽到阮正遠說的每句話。

自己的父親,居然是殺死老莊主的真兇!

阮漣漪的腦海裡始終是一片空白,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個冷血的父親,更不知該如何面對雲極。

她與雲極是夫妻。

她父親殺了雲極的父親。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殺父仇人的女兒,雲極還會要嗎?

阮漣漪不知道答案,她的心已經沉入谷底。

旁邊不遠處傳來痛苦的呻吟,將阮漣漪從茫然中驚醒。

裹在黑袍裡的阮青璃此時蜷縮成一團,痛苦的顫抖著,兩手縮在袖子裡,袖口中不斷溢位血跡。

阮漣漪掙扎著催動靈力,咬著牙,一點點的爬向妹妹。

她並非察覺到,身上那強橫的禁制之力在此時弱了幾分。

當爬到阮青璃身邊,阮漣漪將其抱在懷裡。

她看不到阮青璃的臉,小丫頭始終低著頭,好像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的面孔。

阮漣漪耗盡了力氣,只能抱著阮青璃,輕聲安慰。

“阿璃乖,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會過去嗎?

阮漣漪自己都不知道。

月河這處死地,究竟有幾人能活,幾人會死,阮漣漪一樣不知道。

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為雲極祈福,希望自己的夫君吉人天相,逃過這次生死大劫。

岸邊的動靜,吸引了雲極的目光。

雲極望了眼阮漣漪與阮青璃,什麼也沒說,繼續撬著棺蓋。

已經撬開了大半,還剩不多,即可將棺蓋與棺槨完全分離。

“風毒劫難因你而起。”

阮正遠目光冷漠的看了眼岸邊,對雲極道:“記住,你欠阿璃一粒丹。”

“我會還的,誰讓我是她姐夫呢,不過你這當爹的,卻欠了女兒一條命。”雲極語氣漸冷。

阮青璃的狀態肯定很不妙。

風蛟那種兇獸,如果阮正遠能自行控制,就不會利用阮青璃了。

雲極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風蛟與阿璃究竟融合到什麼程度,是不是還有救。

“我給了她生命讓她來到世上,又利用她的生命為助力,替我消除大劫,算不得欠。”

阮正遠神態清冷,道:“其實我曾經猶豫過,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於是我給了她一個機會,如果她被你輸掉,下落不明,我便不再去尋找,放她一條生路。”

“可惜的是,你輸掉了山莊輸掉了家業甚至輸掉了親人,唯獨沒輸掉阿璃。”

說到這裡,阮正遠的神色出了些許變化,有遺憾也有無奈,但更多的依舊是冷漠。

雲極恍然而笑。

原來落雲山莊少莊主逢賭必輸的背後,是阮正遠做的手腳。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雲極現在有點可憐阮正遠了。

這個正牌兒的岳父,終究邁不過心裡的那一關,做不到真正的冷血無情。

但他最後給阮青璃留下的生機,又何嘗不是另一條死路。

如果雲極沒有穿越而來,那麼阮青璃的下場是被熊妖抓走,生不如死。

還不如現在這樣。

“你給的,是條死路啊。”雲極感慨道:“阿璃的命真苦。”

“命由天定,不由人,那是她的命。”阮正遠冷漠的道。

“不對,你說錯了,命由天定不假,那是對認命之人所言,其實命運,是可以改變的。”雲極的目光驟然冷冽,道:“阿璃的命……我來改!”

嗡!!!

雲極說完最後一句,突然斬出了千光耀雲劍,快如閃電,劈向阮正遠。

阮正遠不以為意,冷哼了一聲。

想要在他面前動手,雲極的修為境界根本沒機會。

阮正遠打算運轉靈力,然後給雲極一個難忘的教訓,讓其繼續開棺。

隨後忽然神色一變,他居然難以調動靈力!

豁然低頭。

阮正遠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那些字跡宛如活物,形成禁錮之力,將阮正遠困在了原地。

此時,

倒吊在絲線上的莫飛凡,正咧嘴一笑,嘴角還掛著血跡。

這位書院大師兄手裡的那部古書,上面的字跡已經全部消失,成為了一部無字書!

莫飛凡利用阮正遠與雲極交談的這段時間,動用了最後的法門,將古書上的所有字跡形成筆墨之牢,無聲無息的困住了阮正遠。

讀書人,有時候也挺壞。

雲極與莫飛凡未曾溝透過半個字,也沒動用傳音,完全是一種默契。

一個施展筆墨之牢,一個趁機斬出最強的劍芒。

配合得天衣無縫!

阮正遠的境界雖然極高,但肉身並不強悍,遠遠比不得妖丹境的妖獸。

如此近的距離,沒有防備之下,有極大的機會將其重創,甚至斬殺。

雲極調集了全部靈力,天羅劍法運轉到極致,加上千光耀雲劍的鋒利,這一劍的威能足以重創金丹!

咔!!!!!!

快如閃電的兇悍一劍,準確無誤的斬中了阮正遠。

劍芒如同水紋般四溢,以阮正遠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劍氣漩渦。

這一劍力道之強,連雲極都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飛出去,直接撞在古棺上,才堪堪站穩。

雖然奇襲成功,雲極的神色卻變得愈發陰沉。

無效!

那一劍給雲極的感覺,根本不像斬在人身上,彷彿劈在了鋼鐵上一樣。

四散的劍芒很快消失。

蛛網上現出了阮正遠的身影。

上身的黑袍被切開了一半,卻沒有任何血跡出現。

在雲極眼前,出現了恐怖的一幕。

阮正遠的心窩處,竟趴著一隻四爪怪蟲!

怪蟲通體漆黑,看不到頭尾,海碗大小,猶如一隻巨大的甲蟲,四隻長爪紮在阮正遠的心窩,就像長在了阮正遠身上一樣。

正是這隻詭異的怪蟲,擋下了雲極傾盡全力的一劍。

被偷襲之後,阮正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惱火,眼底閃過一抹悲意。

“如你所見,這就是我為何要殺你父親的真正原因。”

阮正遠望著雲極,彷彿看到了他那位多年的老友,他喃喃自語道:

“他成為第二個丑牛之後,最終被長生殿發現了端倪,於是與我一樣多了一份禁錮,被種下一隻蟲。”

“這隻蟲,攜帶著一份命令,若敢忤逆,便會緩慢的吞噬心脈。”

“叛出長生殿加入天傀山之後,我才發現了蟲的存在,如今心脈已經被蠶食得所剩無幾,天井之謀,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以金丹後期的修為堅持到現在,而你父親卻難以承受毒蟲噬心之苦,所以,我只能幫他解脫。”

“真正殺了你父親的人,其實,是這隻蟲的主人。”

“我們,都是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