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梅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了鬱建軍。

醫生千叮萬囑這兩週是傷口恢復的關鍵時期,這段時間最好留在醫院觀察,不然若是沒處理好,那以後會更麻煩。

“我要是不出院,阿棠就要一直守在醫院,只有半個多月就高考了,這樣耽誤下去那她大學還考不考了?難道你真想她考不上大學嫁給慕陽嗎?”

鬱建軍醒來之後,連續勸了好幾次,可鬱棠還是堅持守在醫院。

鬱建軍知道鬱棠是擔心他,可馬上就高考了,要是因為他耽誤了鬱棠,鬱建軍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思來想去,只有他出院了,鬱棠才會放心回學校。

鬱建軍的話,令李春梅瞬間沉默下來。

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女兒,割捨誰她都不願意。

可這世上哪又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阿棠是我的女兒,如果阿棠不願意,我當然也不希望她違背自己心意嫁給慕陽。我和你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在水壩幹活,不就是為了阿棠能有選擇的權利。可現在出了這事,阿棠她也是擔心你,才會堅持……”

李春梅突然低落的情緒,令鬱建軍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重話,忍不住有些後悔。

他拉過李春梅的手,神色愧疚道。

“所以我才決定出院啊……”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傳入鬱棠耳裡,她轉身背靠著牆,目光毫無焦距地盯著天花板。

……

半個小時後,鬱棠回到病房,就看到李春梅在給鬱建軍右腿做按摩。

“阿棠回來了。”

李春梅直起身,扯過被子蓋住鬱建軍的腿。

“你同學找你什麼事?”

鬱棠斂了斂神色,朝鬱建軍和李春梅道。

“他明天回學校,我打算和他一起回去。”

話音剛落,鬱建軍和李春梅下意識看向對方,反應過來後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有說明天幾點回縣城嗎?我一會兒去給你們買點東西路上吃。”

“我還沒回他,打算先來和你們商量下。”

“可以的,可以的。”

李春梅還正愁著該怎麼說服鬱棠回學校,沒想她卻自己主動提了出來。

“那我晚上回他。”

鬱棠剛剛去問過林程,對方說鬱建軍腿上的傷口恢復得很好,觀察兩週沒問題就可以出院。

醫院有鬱蓉和李春梅輪流照顧鬱建軍,鬱棠也可以放心回學校。

……

傍晚,鬱建軍所有的檢查都做完,鬱棠把該收拾的收拾好,把和沈宴知約好的事給鬱建軍和李春梅說了後,在三人的目送下出了病房。

到醫院門口時,沈宴知已經等在了那裡。

他騎著一輛黑色的二八大槓,看到鬱棠時朝她激動地揮了揮手。

“鬱棠,這裡。”

鬱棠走過去,打量沈宴知片刻,眼底訝異一閃而過。

今天的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袖口微微挽起,下身是一條黑色的西褲,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皮鞋。

細碎的頭髮隨著微風輕輕浮動,映著那張白淨溫雅的臉,撲面而來的少年氣息。

鬱棠緩緩移開視線。

“去哪裡?”

沈宴知拍了拍後座,朝鬱棠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鬱棠坐上後座,正打算找個抓處穩住身子,前面的沈宴知卻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樣。

“抓著我的衣服。”

鬱棠猶豫片刻,輕輕揪住了沈宴知襯衫的一角。

沈宴知低頭看向身側抓著他襯衣的手,眼底緩緩浮現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走咯。”

……

沈宴知帶鬱棠去的地方並不遠,離醫院五六公里。

沈宴知將腳踏車停在一棟大樓前,帶著鬱棠走進去。

走進大樓的那一刻,鬱棠終於知道了沈宴知帶她來的是什麼地方。

竟然是電影院。

鬱棠跟著沈宴知走進影廳,裡面零零散散都坐著人,兩人找到位置坐下,沒過多久,影廳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鬱棠轉頭打量著影廳四周,說是影廳,這裡到更像是一個播放廳。

一塊大大的白布懸掛在影廳前方,上面播放著黑白畫面。

或許是投影的關係,畫面有些模糊,可卻不影響觀看效果。

鬱棠上研究生時,曾聽導師提到過八十年代的事,也聽到他提起過鄉村電影。

當時她很難想象出導師所提到的這些,沒想卻在自己寫的年代文裡看到了。

“沈宴知,謝謝啊。”

沈宴知雖然看著前方,餘光卻一直暗暗觀察鬱棠的反應,看她滿臉好奇地觀察著四周,現在又向他道謝,猜想她應該是喜歡的。

心裡歡喜的同時,嘴角笑意漸濃。

“喜歡的話,下次我再帶你來。”

聞言,鬱棠側頭看向沈宴知,卻剛好與對方撞了個正著,視線交匯,鬱棠猛地轉過頭。

右手下意識捏了捏袖口,沒有接話。

……

回去的路上,兩人約好了明天回學校的時間。

明早鬱建軍還有一項檢查,考慮到還有棉紡廠的事要忙,鬱棠打算下午兩點左右回去,到縣城五點左右,她還可以抽幾個小時到棉紡廠把這幾天落下的賬算了。

“那就這麼說好了,明天兩點我來醫院找你。”

晚風吹著沈宴知白色的襯衫,鼓起的衣料不時拂過鬱棠臉龐,淡淡的皂香味漫入鼻中,鬱棠腦海突然閃過在電影院,沈宴知看向她時那雙明亮耀眼的雙眼。

還有鬱蓉那句“他喜歡你”。

“嗯。”

到了醫院,鬱棠下了腳踏車。

“那我回去了。”

“進去吧。”

沈宴知目送鬱棠走進醫院,突然想到什麼,他朝著鬱棠背影大喊。

“鬱棠。”

鬱棠聞聲回頭,滿臉不解看著坐在二八大槓上朝她笑的沈宴知。

“鬱棠。”

對方一直叫著她的名字,卻不再說其他,鬱棠疑惑,以為他有什麼事,緩步走向沈宴知。

“怎麼了?還有事嗎?”

沈宴知看著鬱棠明明簡單樸素的打扮,卻依舊掩蓋不了那張嬌俏精緻的面容,他目不轉睛盯著鬱棠,張了張口,最後卻落下一句。

“沒事,快進去吧。”

聞言,鬱棠滿頭黑線。

有病。

鬱棠毫不猶豫轉身,走進醫院。

沈宴知看著鬱棠漸漸消失的身影,聲音低喃。

“鬱棠,我們省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