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三人趁機如同三隻靈貓,沿著街道側面的排水溝,飛快地向銀行大樓匍匐而去。
他們的動作快而穩,每一步都踩在廢墟和屍體的掩護下。
“轟!”
一發迫擊炮彈落在他們不遠處,掀起的泥土劈頭蓋臉地砸在石頭身上,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
他晃了晃腦袋,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弟兄,見他們都沒事,便繼續向前。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終於,他們摸到了銀行大樓的牆角下,這裡是機槍的絕對死角。
石頭從揹包裡掏出一個足有十公斤重的炸藥包,拉出長長的引信,又掏出火柴划著。
可連著劃了好幾根,潮溼的火柴頭就是點不著。
樓頂的機槍手似乎發現了什麼,開始對著下方進行盲射,子彈“嗖嗖”地從他們頭頂飛過。
“他孃的!”石頭急了,把火柴一扔,直接從懷裡掏出個打火機。
那是他從一個國府軍官屍體上摸來的,鋥亮的zippo。
“咔噠”一聲,幽藍的火苗穩穩燃起。
“還是‘運輸大隊長’的東西好用!”石頭嘿嘿一笑,點燃了引信。
“呲——”
引信冒出白煙,迅速燃燒。
“撤!”
三人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
幾秒鐘後,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整個銀行大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地捏了一把,一樓厚重的承重牆被炸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煙塵和衝擊波瞬間吞噬了整個路口。樓頂那挺還在咆哮的重機槍,連人帶槍一起被震得翻了下去。
“衝啊!”
李狗蛋一馬當先,帶著三班的戰士,踩著還未散盡的硝煙,第一個衝進了銀行大樓。
大樓裡,殘存的國府士兵被這雷霆一擊徹底炸懵了
沒等他們組織起有效抵抗,就被三班這群如狼似虎的戰士衝得七零八落。
三猴子抱著湯姆遜,學著李狗蛋的樣子,對著一個房間的門板先來了一個長點射,然後一腳踹開門。
“不許動!繳槍不殺!”
房間裡,幾個穿著將校呢軍服的軍官正抱頭鼠竄,聽到喊聲,全都僵在原地,高高舉起了雙手。
一個胖得像豬一樣的少將,褲襠已經溼了一大片,哆哆嗦嗦地喊道:“好漢饒命!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李狗蛋走進去,拿槍托捅了捅那個少將的肚子,撇了撇嘴。
“就這熊樣,還學人家打仗?”他回頭對王大嘴喊道,“大嘴,發財了!這兒有一窩肥的!趕緊給營部報信,咱們抓了個師長!”
秦島城內的混亂,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林仙生的掏心戰術,在軍事上堪稱神來之筆,卻徹底點燃了三十一軍和二十九軍之間本就存在的矛盾火藥桶。
當三十一軍的精銳悄然出城,將二十九軍當成吸引火力的誘餌時
這種被拋棄、被出賣的感覺,便在劉景治的部隊中迅速蔓延。
二十九軍軍部,設在了一座前稅務大樓裡,此刻也已是戰火紛飛。
劉景治,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將,正站在窗前
看著自己的部隊在街道上和方振國的叛軍以及攻進城來的一野戰士混戰在一起,陣型大亂,各自為戰。
他的臉上,滿是鐵青和悲涼。
“軍座,頂不住了!”
參謀長渾身浴血地跑了進來,“方振國那條瘋狗,帶著他的人從後面捅了我們一刀
把我們的彈藥庫給佔了!前線的弟兄們沒子彈了,現在全亂了套!”
“林仙生呢?聯絡上他沒有?”劉景治的聲音沙啞,像一塊被砂紙打磨過的破木頭。
“聯絡不上!”參謀長絕望地搖著頭,“軍座,他把我們扔在這裡當炮灰,自己帶著嫡系去偷襲秦峰的指揮部了!
我聽說……我聽說他已經敗了,三十一軍的主力,全讓一野的炮火給埋了!”
“敗了……全埋了……”劉景治喃喃自語,身子晃了晃,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林仙生是個賭徒,他把整個秦島的幾萬條人命都壓了上去,結果輸得精光。
而他劉景治和他的二十九軍,就是這場豪賭中,最先被扔出去的籌碼。
“砰!”
一顆流彈打碎了窗戶玻璃,擦著劉景治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他卻像沒有感覺一樣,只是緩緩地轉過身,看著滿屋子惶恐不安的部下。
他解下腰間的配槍,輕輕放在桌上,又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將官帽,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還算整潔的軍服。
“傳我命令。”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通令全軍,停止抵抗。”
“軍座!”參謀長失聲叫道,“我們還能打!我們……”
“打?”劉景治慘然一笑,“跟誰打?跟方振國的叛軍打,還是跟一野打?
我們已經被自己人從背後捅穿了,還拿什麼去打?這場仗,不是我們打輸的,是我們從根子上就爛透了。”
他走到電臺前,親自拿起話筒,調整著頻率。
“我是二十九軍軍長劉景治。我部全體官兵,願放下武器,接受改編。”
這聲音,透過電波,傳遍了秦島每一個混亂的角落。
許多還在負隅頑抗的二十九軍官兵,聽到軍長的聲音,都愣住了。
隨即,絕望和茫然湧上心頭,他們扔掉了手裡的槍,默默地走了出來。
一個時代,隨著這句簡單的電文,落下了帷幕。
與此同時,秦島北側的碼頭區,則是另一番地獄般的景象。
方振國帶著他那幾千名叛軍,如同蝗蟲過境,一路燒殺搶掠,終於衝到了碼頭。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搶船出海。
然而,碼頭上並非空無一人。除了少數留守的國府海軍人員,還有大批被戰爭裹挾、無處可逃的平民和碼頭工人。
“船!那是我們的船!”一個叛軍軍官指著一艘正準備離港的小型蒸汽貨輪,興奮地大叫。
“衝上去!搶了那艘船!”方振國眼睛通紅,揮舞著手槍,嘶吼著下令。
叛軍們蜂擁而上,對著貨輪上的人瘋狂開火。
船上的水手和平民試圖抵抗,但他們手裡的幾支破槍和木棍,在幾千名如狼似虎的潰兵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一場血腥的屠殺在碼頭上演。
方振國一馬當先,衝上了貨輪的甲板。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船長擋在他面前,用身體護著身後的家人,怒吼道:“你們這群畜生!這是我們的船!你們不能搶!”
“滾開,老東西!”方振國一腳將老船長踹倒,抬手就是一槍。
“爹!”一個年輕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撲了上來。
方振國嫌惡地皺了皺眉,又是一槍,世界清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