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為什麼沒有希望?”他反問道,語氣輕鬆得彷彿在談論天氣,“老張,我跟你打個比方。
我認識一幫人,他們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那叫一個慘,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手裡就幾條破槍,還不如咱們現在闊綽。
對手呢?家大業大,飛機大炮,要啥有啥,看起來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張浩雲眼中流露出的不解,繼續說道:“可結果呢?這幫人硬是憑著一股子韌勁,靠著老百姓的支援,把那個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對手給掀翻了,最後建立了一個讓億萬人都揚眉吐氣的新家業。
你說,跟那比起來,腳盆雞這點家當,算個屁?”
這番比喻,張浩雲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創業”?什麼“掀翻對手”?他從未聽過如此奇怪的說法。
但林楚生話語中那股強大的自信,卻實實在在地感染了他,像是在他幾乎絕望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了圈圈漣漪。
他雖然不明白林楚生的具體所指,但那句“靠著老百姓的支援”,卻讓他心中微微一動。
是啊,人民,這片土地上億萬萬的同胞,這才是龍國最大的本錢。可看看現在,國府腐敗,軍隊渙散,百姓流離失所,民心早已不在……
張浩雲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洞穴裡橫七豎八熟睡著計程車兵。
這些老兵,雖然是潰兵,但在林楚生的帶領下,卻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和紀律性。這讓他不禁思考,什麼樣的力量,才能真正凝聚人心,才能讓這個苦難深重的國家重新站起來?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楚生身上,問出了一個深藏心底許久,卻從未對人輕易提及的問題:“林排長,那你…你理想中的龍國,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問題,似乎觸動了林楚生。他臉上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憧憬。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洞口,望著外面深邃而廣袤的夜空,彷彿在眺望一個遙遠而清晰的未來。
“我啊……”他輕輕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理想中的龍國,首先,得讓所有老百姓都能吃飽飯,穿暖衣。
土地,不應該只掌握在少數地主老財手裡,得讓那些真正種地的人,耕者有其田,勞者有其食。
孩子們,無論貧富,都應該有書讀,有學上,不能讓他們像咱們現在這樣,大字不識幾個,只能在戰場上賣命。”
他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著張浩雲,繼續說道:“咱們得有自己的工廠,能造出比腳盆雞更厲害的槍炮,能造出自己的飛機、坦克、大炮軍艦!
咱們不能再讓洋鬼子在咱們的地盤上耀武揚威,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咱們得挺直腰桿,讓所有龍國人,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昂首挺胸,都能自豪地說,我是龍國人!”
“國家要富強,軍隊要強大,但更重要的是,人心要齊!不能再有那麼多的貪官汙吏,不能再有那麼多的兵痞流氓!
當官的,要真正為老百姓辦事;當兵的,要真正保家衛國!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國家,是咱們每一個人的國家,不是哪個皇帝老兒或者哪個軍閥頭子的私產!”
林楚生的聲音越來越激昂,他的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他所描繪的,強大、富饒、公平、有尊嚴的新龍國。
張浩雲徹底聽呆了。
“耕者有其田”、“勞者有其食”、“教育普及”、“工業強國”、“民族尊嚴”、“官員清廉”、“軍隊為民”……這些詞語,如同驚雷一般,在他心中炸響!
這…這不就是……不就是組織一直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嗎?!
雖然林楚生的某些說法,比如“創業”、“私產”之類,聽起來有些奇怪,甚至帶著點“離經叛道”的味道,但其核心思想,那份對底層人民的深切同情,對國家富強的熱切渴望,對公平正義的執著追求,與他所信仰的共運主義理想,竟然有著驚人的契合!
尤其是“土地”和“人心”這兩點,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他作為一名潛伏在國軍內部的地下黨員,太清楚失去民心和土地問題對這個政權的腐蝕有多麼嚴重了。
一瞬間,張浩雲的心臟狂跳起來,血液彷彿都在加速流動。他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少年,一個全新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上峰給他的任務就是潛入敵人武裝內部發展積極分子,待到共運會需要時帶著他發展的部隊起義
自己帶兵打仗,確實是個二把刀,搞不好還會把隊伍帶進溝裡。但是眼前這個林楚生,年紀雖小,卻像個天生的將才!
看他帶兵的手段,看他對局勢的判斷,看他描繪的那個未來藍圖……這簡直就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如果……如果能把他爭取過來,讓他接受組織的思想,讓他帶領一支真正心向工農、紀律嚴明又強大無比的隊伍,那對革命事業的幫助,豈不是比自己這個“閒棋冷子”大上千百倍?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撲滅。張浩雲的心頭一片火熱,他幾乎已經聽不進林楚生後面還在說什麼了,滿腦子都在盤算著如何“策反”這位潛力無限的小少尉。
不行,不能急。張浩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國府對“共運”的態度是寧殺錯不放過,自己身份特殊,一旦暴露,不光自己性命難保,還可能連累組織。林楚生雖然剛才那番話說得“很對路”,但誰知道他真實的想法?萬一他只是嘴上說說,或者骨子裡還是忠於黨國那一套,自己貿然攤牌,豈不是自投羅網?
必須得先試探試探,摸清楚他對共運會的真實態度。
張浩雲定了定神,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接上林楚生剛才的話茬:“林排長描繪的這個景象,確實……確實讓人嚮往。
只是,要實現這一切,談何容易?不說別的,光是‘耕者有其田’這一條,就動了多少人的乳酪?那些地主老財,哪個背後沒有官府和軍隊撐腰?”
他頓了頓,看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我聽說,南邊有些地方,鬧赤匪鬧得很兇,他們好像…也沒有成功”
他說這話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楚生的表情,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是厭惡?是不屑?還是……別的什麼?
林楚生臉上的激動慢慢平復下來,他重新坐回火堆旁,拿起那根燒黑的木棍,在地上隨意地畫著圈。聽到張浩雲提到“赤匪”,他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