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結靈魂的恐怖惡意,如同億萬根無形的冰針,帶著九幽屍王般的滅絕寒氣,轟然席捲了整個洞窟!空氣發出細微而密集的、彷彿琉璃被急速凍裂的“噼啪”聲。洞壁、地面,甚至倒懸的鐘乳石尖端,瞬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幽藍寒氣的白霜!

祭壇中央那粘稠如血的暗紅光芒,在這極致的冰寒侵襲下,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兇獸,翻滾得更加狂暴,紅得更加刺眼、更加汙濁!

血光深處,那佝僂的身影,抬起的枯枝般手臂,遙遙指向沈承鈞。沒有聲音,只有一股凝練到極致的、足以凍結時空的毀滅意念,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沈承鈞的識海!

“噗——!”

沈承鈞如遭重擊,身體劇震,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識海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烙鐵,劇痛伴隨著極致的冰寒幾乎要將他的思維徹底凍結、粉碎!僅剩的左眼瞬間佈滿血絲,視野一片血紅模糊!右眼被布條包裹的舊傷處,更是傳來一陣深入骨髓、彷彿眼球要被活生生凍裂的劇痛!他悶哼一聲,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木頭!”楚靈犀尖叫,不顧自身被寒氣侵襲的僵硬,手中剩下的符籙不要錢般甩出,在沈承鈞身前爆開一團團赤紅或明黃的光焰,試圖削弱那無形的精神衝擊。

錢多多更是被這股恐怖的惡意餘波掃中,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船,肥胖的身體再次狠狠撞在巖壁上,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嗬…嗬嗬嗬…” 地上,被定魂符陣壓制的洛九霄,身體如同被投入滾油中的活蝦,在冰冷的地面上瘋狂地彈動、扭曲!後頸那枚“癸亥七”控制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幽光,彷彿一顆嵌入血肉的微型毒日!黑水晶導管劇烈地鼓脹、收縮,粘稠的黑血如同失控的水泵般狂噴而出!

符陣的黃色光暈在這內外夾擊的狂暴力量下劇烈波動,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眼看就要崩碎!

楚靈犀維持符陣的手指劇烈顫抖,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嘴角再次溢位鮮血。她死死咬著牙,靈力瘋狂注入符陣,試圖為沈承鈞爭取哪怕一息的時間。

就在這時,翻滾掙扎、承受著非人酷刑的洛九霄,動作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卻又無比詭異的凝滯!彷彿有兩股意志在他瀕臨崩潰的軀殼內,進行著慘烈到無法想象的拉鋸戰!一股是控制釘帶來的、源自血光惡影的絕對支配與毀滅指令;

另一股,則是被這極致痛苦和某種深入骨髓的執念所激發的、屬於“洛九霄”本身的、微渺卻頑強如野草般的最後意志!

就在這凝滯的剎那!

洛九霄那雙被痛苦和混亂徹底淹沒的眼睛,極其突兀地、極其短暫地,爆發出一點難以形容的光!那不是兇戾的紅光,也不是被操控的混沌,而是一種近乎燃燒生命本源才能迸發出的、純粹到極致的決絕與清醒!這光芒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緊接著,他枯瘦如柴、青筋虯結的雙手,猛地抬起!不是攻擊,而是以一種近乎自殘般的瘋狂姿態,狠狠抓向自己胸前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襟!

“嗤啦——!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冰寒與血光的壓迫下顯得格外刺耳!他那枯槁的胸膛瞬間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與交織的光影之下!面板是長期受折磨的灰敗,肋骨根根凸起,如同蒙皮的骷髏。

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並非這觸目驚心的瘦弱,而是他內襯衣物上,那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胸腹區域的暗紅色字跡!

那不是繡上去的花紋,也不是印染的圖案。那是用某種極其粘稠、早已乾涸凝固的暗紅色“顏料”,以一種近乎癲狂的筆觸,深深塗抹、書寫在內襯布料上的文字!

筆畫扭曲、重疊、潦草,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與掙扎,彷彿書寫者是在極度的折磨和神智昏聵的邊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刻下的絕命書!

粘稠的血光、幽藍的冰霜、符籙明滅的光暈、錢多多手中微弱的燈火…各種光線交織,勉強照亮了那片觸目驚心的血書。

最頂上一行,字跡稍顯“工整”,卻帶著深入布紋的刻骨恨意:

“沈墨以吾魂飼羅盤,陣眼在皇城觀星臺。”

“觀星臺!”錢多多失聲叫了出來,胖臉上肌肉抽搐,“那是皇室祭天的地方!沈墨的膽子…他孃的比天還大!”

楚靈犀的目光卻死死鎖在那些扭曲重疊、更為潦草混亂的後續字跡上。那些字跡被汗水、汙垢甚至可能是噴濺的黑血反覆浸染覆蓋,早已模糊不清,難以辨認。“後面還有!”她急聲道,聲音因為激動和維持符陣的消耗而嘶啞,“被汙血蓋住了!”

沈承鈞強忍著識海劇痛和右眼欲裂的冰寒,僅剩的左眼死死盯著洛九霄胸前的血書,心臟狂跳。皇城觀星臺!陣眼!這就是沈墨最終的目的地?這就是師父用命換來的線索?那後面被掩蓋的字跡又是什麼?他一步踏前,幾乎要撲到洛九霄身邊仔細辨認。

然而,洛九霄胸前血書暴露的剎那,彷彿徹底激怒了血光中的惡影和那枚控制釘!

“吼——!!!”

一聲遠比之前更加暴虐、更加瘋狂的咆哮,並非從洛九霄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從那祭壇血光深處、那佝僂的身影“方向”震盪而出!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撞在所有人的耳膜和心神上!洞窟頂部的鐘乳石被震得簌簌斷裂,砸落在地,粉碎成冰藍的粉末!

洛九霄後頸的控制釘幽光暴漲到極致,如同一個小型的黑色太陽!他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拉滿到極限的硬弓,口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隨即雙眼中的最後一點清明徹底湮滅,只剩下純粹的、被操控的狂暴與毀滅!定魂符陣的黃色光暈發出一聲悲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破碎!

符陣反噬之力狠狠撞在楚靈犀身上!

“噗!”她如遭重擊,鮮血狂噴,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巖壁下,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失去了符陣的壓制,洛九霄徹底化身為被操控的殺戮傀儡!他猛地轉頭,那雙只剩下狂暴紅光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距離他最近的沈承鈞!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枯瘦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裹挾著混亂狂暴的靈力,直插沈承鈞的心窩!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殺機臨體!勁風刺骨!

沈承鈞瞳孔驟縮!洛九霄的速度太快,太狂暴!重傷之下,識海劇痛未消,他根本來不及完全閃避!他只能將身體猛地向後仰倒,同時灌注殘餘靈力於左臂,橫擋在胸前!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沈承鈞只覺得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狠狠砸在左臂上,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人被這股巨力砸得向後倒滑,靴底在凝結白霜的地面上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喉頭一甜,鮮血再次湧上,被他強行嚥下。左臂傳來鑽心的劇痛,幾乎抬不起來。

洛九霄一擊不中,沒有絲毫停頓,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撲上!枯爪帶起淒厲的殘影,招招不離沈承鈞的要害!喉嚨、心口、雙眼!攻勢如同狂風暴雨,帶著同歸於盡的瘋狂!他完全放棄了防禦,只追求最極致的殺戮!那枚嵌入後頸的控制釘,幽光閃爍,如同操控木偶的提線。

沈承鈞左臂受傷,僅憑右手長劍和不斷閃避,在狹窄的空間裡與狂暴的師父周旋,險象環生!每一次格擋,每一次閃避,都牽動內腑傷勢,嘴角不斷溢位鮮血。他看著師父那雙只剩下狂暴紅光的眼睛,心如刀絞!師父的身體,正在被那枚釘子和血光中的惡影,以一種不可逆轉的方式透支、摧毀!

“胖子!藥!”沈承鈞在又一次驚險地避開抓向咽喉的枯爪後,嘶聲朝錢多多吼道。他必須拿到楚靈犀的藥!必須看清血書後面被掩蓋的字!

錢多多被那聲精神咆哮震得七葷八素,耳朵裡嗡嗡作響,此刻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聽到沈承鈞的吼聲,一個激靈。他連滾帶爬地撲向昏死在巖壁下的楚靈犀,手忙腳亂地在她腰間摸索。很快,他摸到了幾個冰涼的小瓷瓶。

“哪個?是哪個?”錢多多急得滿頭大汗,看著手中幾個顏色、形狀各異的瓶子,六神無主。

“綠色的!琉璃瓶!快!”沈承鈞再次被洛九霄狂暴的一擊逼退,後背重重撞在巖壁上,咳出一口血沫,嘶聲提醒。他記得楚靈犀在歸墟海溝顯影海妖喉骨內部晶粉時,用的就是那種綠色的藥水!

錢多多眼睛一亮,一把抓起那個翠綠欲滴、如同上好翡翠雕琢而成的扁圓小琉璃瓶,拔掉塞子。一股極其清淡、帶著奇異草木清香的藥味瞬間瀰漫開來,竟短暫地衝淡了洞窟內的血腥與陳腐。

“接著!”錢多多用盡全力,將小瓶朝著沈承鈞的方向擲去!

翠綠的琉璃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弧線。

就在瓶子即將飛到沈承鈞身前的剎那——

“吼!” 被操控的洛九霄彷彿感應到了威脅,竟放棄了對沈承鈞的攻擊,身體猛地扭轉,枯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抓向那個飛來的綠色小瓶!他要毀掉它!

“休想!” 沈承鈞眼中厲芒爆射!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師父被操控,但操控者的首要指令是殺他,次要指令恐怕就是阻止他們獲取資訊!他拼著硬受一擊,也要拿到藥水!

沈承鈞不閃不避,反而迎著洛九霄抓向藥瓶的枯爪,合身撞了上去!同時右手長劍爆發出最後的靈力光華,並非刺向洛九霄,而是劍尖一挑,精準無比地點在飛來的綠色琉璃瓶底部!

“叮!”

一聲清脆的撞擊!琉璃瓶被劍尖巧力一撥,改變方向,朝著沈承鈞的左手飛去!而他自己的身體,則結結實實地撞入了洛九霄的懷中!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夾雜著骨骼錯位的輕響!沈承鈞只覺得胸口如同被巨錘砸中,眼前發黑,一口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狂噴而出,盡數噴在洛九霄灰敗的胸膛和那片觸目驚心的血書之上!而他的左手,也在身體被撞飛的瞬間,險之又險地凌空抓住了那個翠綠色的琉璃瓶!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兩人一起向後倒飛!沈承鈞死死攥著藥瓶,藉著倒飛之勢,身體在空中強行擰轉,雙腳在冰冷的巖壁上一蹬,卸去部分力道,踉蹌落地,單膝跪倒,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染紅了胸前衣襟。

洛九霄也被撞得後退幾步,枯爪抓了個空。他胸前,那片暗紅色的血書,被沈承鈞噴出的滾燙鮮血浸染,原本乾涸凝固的字跡彷彿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在血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猙獰刺眼。

就是現在!

沈承鈞強提最後一口真氣,右手長劍“鏘”地一聲狠狠插入身旁地面,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左手舉起那翠綠的琉璃瓶,用牙齒咬掉瓶塞,看也不看,將瓶內那粘稠的、散發著奇異草木清香的碧綠色藥液,朝著洛九霄胸前那片被自己鮮血再次浸染的血書,狠狠潑了過去!

嗤——!

碧綠色的藥液如同擁有生命,潑灑在暗紅色的血書和沈承鈞新鮮的血液上,瞬間騰起大片濃郁的白霧!一股更加濃郁、帶著奇異淨化力量的草木清香猛烈爆發,瞬間壓過了洞窟內的血腥與惡臭!

在錢多多瞪圓的綠豆眼注視下,在那粘稠血光和幽藍冰霜交織的詭異光影中,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被綠色藥液潑灑的區域,那些原本模糊不清、被汙垢黑血覆蓋的潦草字跡,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迅速變得清晰、凸現出來!暗紅色的底色在綠色藥液的作用下飛速褪去、變化,顯露出一種如同新蘸硃砂書寫般的、刺目驚心的鮮紅!

鮮紅的字跡,在洛九霄灰敗的胸膛上,如同燃燒的火焰,一筆一劃,清晰地顯現出來,接續在前一句之後:

“臺底囚室……有清雲滅門真相。”

清雲滅門真相!

六個字,如同六道血色驚雷,狠狠劈在沈承鈞的心頭!他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堤壩!憤怒、悲傷、仇恨、還有一絲終於觸及根源的瘋狂戰意,如同火山岩漿般在胸中轟然爆發!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幼年時那片燃燒的仙山,母親臨終前染血的叮囑,師父洛九霄癲狂表象下的深重苦難…一切的一切,源頭都在那裡!皇城觀星臺!臺底囚室!

“呃啊——!!!”

就在這行字徹底顯現的瞬間,洛九霄口中爆發出最後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嚎!那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不甘、痛苦,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他枯槁的身體猛地挺直,如同拉滿的弓弦繃到了極限,隨即,所有的力量彷彿被瞬間抽空,眼中的狂暴紅光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

整個人如同被剪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冰冷堅硬、覆蓋著幽藍冰霜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細碎的冰晶塵埃。後頸處,那枚“癸亥七”控制釘的光芒,也如同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徹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死寂的暗沉。

“師父!” 沈承鈞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掙扎著想要撲過去。

然而——

“嗡——!!!”

祭壇方向,那粘稠如血的暗紅光芒,在血書後六字顯現的剎那,彷彿受到了某種終極的刺激,猛地收縮、坍縮!緊接著,一股遠超之前所有、足以將靈魂都徹底碾碎的恐怖威壓,如同沉寂億萬載的滅世火山,轟然爆發!

整個洞窟,天搖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