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弗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縣,蘭利。
波托馬克河畔旁的房車營地中聚集著不少“常住人口”,大大小小甚至顏色各異的房車停滿營地。這裡的地理位置優越,如果想要沿河往阿巴拉契亞山脈的方向旅行是個不錯的落腳點。
另外在海鬼出現後全世界的經濟都受到了重大影響,本就普及率不低的房車旅行更是成為了不少人的居住方式。
常住營地中形形色色的人們幾乎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社群,以車為戶互稱鄰居。
營地東側的比利先生,一位退伍軍人,他是營地裡最好的搖滾歌手——也是唯一的。雖然他的房車外停著一輛價格不菲的哈雷摩托車,也時常愛護保養,卻不曾見過他騎車去兜風。
於是營地裡的年輕人都在傳比利先生其實並不會騎摩托車……
還有北側的瑪吉太太。她獨自住在一輛奶油色的老式清風房車裡,車齡恐怕比她還要大上幾歲。瑪吉太太的房車外永遠拴著一隻名叫“閃電”的靈緹犬,它瘦得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有著流線型的身體和憂鬱的大眼睛,是貨真價實的賽級犬後代。營地裡的小孩子們都愛逗它,但閃電通常只是矜持地瞥他們一眼,然後繼續優雅且懶散地趴在自己的軟墊上。
營地裡關於瑪吉太太和閃電的議論也不少。有人說閃電年輕時曾在賽道上叱吒風雲,但自從瑪吉太太從某位大人物那贏了兩萬美元后閃電便不得不退役下來避風頭。
但更多人,尤其是那些在賽場上見過緹靈賽犬飛奔的人,私下裡總嘀咕:看那狗跑起來的樣子,別說賽跑了,怕是連營地裡最胖的鬥牛犬都追不上。
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希望被外人知道的會在晚上坐在摺疊椅上喝著啤酒分享出去。而不希望為人所知的就會繼續藏著掖著,等著外面的傳言愈演愈烈。
這便是營地的習慣,這裡是波托馬克房車營地。
……
營地裡的晨光帶著河水的微涼和草木的氣息。在營地中央偏南的一輛寬敞、保養得宜的房車裡,默裡·戴維斯準時睜開了眼睛。
他的一天像上了發條般規律。
簡單的洗漱後,他推開車門,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他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一邊對隔壁正在給盆栽澆水的鄰居點點頭:“早啊,喬。”
“早,默裡。今天天氣不錯。”喬回應道。
幾步遠,瑪吉太太正給閃電梳理算不上長的毛髮,默裡也揚了揚手:“早上好,瑪吉太太。還有閃電,今天精神看著挺好。”
瑪吉太太回以溫暖的笑容:“謝謝默裡,它就是個懶骨頭。”閃電則象徵性地搖了搖細長的尾巴。
默裡的目光掃過營地東側,比利先生已經靠在他那輛鋥亮的哈雷旁,手裡拿著一杯速溶咖啡,對著波托馬克河出神。默裡沒打擾他,只是微微頷首,比利也輕輕抬了抬咖啡杯算是回應。
營地的清晨,就在這些稀疏卻默契的招呼聲中緩緩鋪開。
回到房車內,溫馨的早餐時光開始了。
妻子艾米麗已經把早餐準備妥當:幾片新鮮的生菜葉洗得翠綠水靈,整齊地碼在一個盤子裡;旁邊是切得薄薄的火腿片,散發著誘人的鹹香;一個碗裡盛著自制的沙拉醬,再點綴些羅勒葉;另一邊的盤子裡則裝滿從附近鎮子裡買的吐司麵包片。兩個孩子——十歲的本和八歲的莎拉——已經乖乖坐在摺疊餐桌旁,小臉上寫滿期待。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老規矩。”默裡微笑著坐下。
這是一家人心照不宣的儀式。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拿起麵包片,抹上或多或少的沙拉醬,鋪上生菜和火腿片,再蓋上另一片面包,用力一壓。簡單的動作裡充滿了家的味道和各自的小偏好——莎拉喜歡多多的沙拉醬,本則討厭生菜只放火腿,艾米麗喜歡在享用三明治前先單純吃上幾片面包片,而默裡則追求完美的平衡。
咀嚼聲、孩子們分享學校趣事的聲音、艾米麗溫和的提醒聲,構成了房車裡最安穩的樂章。
享用完簡單的三明治,默裡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餐盤。他穿上熨燙平整的卡其褲和一件合身的牛津紡襯衫,外面套上一件薄夾克。
在門口,他俯身擁抱了艾米麗,在她臉頰上留下一個輕柔而短暫的吻:“晚上見,親愛的。”
“路上小心,默裡。”艾米麗的聲音裡帶著關切,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午餐我放你車上了,記得吃。”
他又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髮:“聽媽媽的話,別給鄰居們添亂。”
走出房車,他徑直走向停在專屬車位——用粉筆畫出來的——的一輛深藍色的福特金牛座。
低調、實用、可靠,就像默裡本人給人的印象,除了年紀稍大沒什麼缺點。
引擎平穩地啟動,發出低沉而令人安心的轟鳴。他熟練地駕駛著金牛座,緩緩駛出房車營地匯入道路中。
道路沿著波托馬克河蜿蜒,清晨的陽光在寬闊的河面上灑下碎金。默裡習慣性地開啟收音機,裡面的晨間新聞一如既往地播放著前線與海鬼的戰況,然後才是天氣情況和無關痛癢的本地新聞。
他開得不快,似乎很享受這段短暫的河畔車程。
然而,當車子駛過一處視野開闊的彎道時,默裡習慣性地瞥了一眼河對岸。那裡,在茂密的樹林掩映下,兩棟醒目的白色六層建築群赫然在目,一扇扇玻璃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默裡輕輕鬆開了油門減慢車速,然後停在了路邊。在這個地方很敏感,放在平時,別說把車停在這裡,哪怕是在這條公路上稍微減速、探頭探腦地多看幾眼,不出三十秒,就會有成堆的安保人員驅車靠近,進行“禮貌地”盤問和驅離。
可是今天……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外圍的道路和停車場入口,空無一人。
警衛亭空著,外側的鐵絲網安靜得詭異,那兩棟巨大的白色建築,像被遺棄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清晨的陽光裡。
外圍沒有任何看守放在這處建築群上實屬離奇,畢竟……這裡可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總部。
對了,就像波托馬克房車營地的每個人一樣,默裡先生也有自己的傳聞。人們說他其實是某個政府秘密組織的特工……
就在這短暫停車的間隙,車子副駕駛座椅上,來自妻子艾米麗的愛心午餐不知何時被一份檔案袋蓋住。
默裡皺了皺眉頭,拿起檔案袋放進儲物箱中,同時默默關上了副駕駛的車窗。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踩下油門,深藍色的金牛座重新提速,駛上通往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道路。
……
賓夕法尼亞大街上示威的人群堵住道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默裡習慣性地滴滴了兩聲喇叭,然後便熄火等待起來。
他打量著這次的規模,心裡盤算著時間,傍晚前應該就能透過。
抗議、罷工,眼前的風景線持續多久了呢?默裡不知道,但他清楚、也篤定,這一切都是海鬼的錯。
自從那些可憎的東西出現以後,生活就此發生劇變。沒有一天默裡不幻想著清除所有海鬼後的光景,也正因如此,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每天重複但正合心意的生活,他不能抱怨。
恰恰相反,這些難處反而激發了他的鬥志。
“我,在拯救一切。”
良久,默裡終於抵達了肯尼迪藝術中心?。太陽還未落山,時間剛好。
拿起檔案袋和妻子準備的午餐——現在是晚餐了——默裡一步步登上臺階,在平臺的盡頭看到了自己的“工作夥伴”。
“晚上好,beelzebub。”默裡先打起招呼,然後比起檔案袋,先遞出了午餐盒,“三明治,邊吃邊說吧。”
兩人沒有進入藝術中心,而是找了處安靜的地方靠牆交談。bee吃三明治的動靜……該說不說很吵、很不得體,這要是讓艾米麗看到免不了一頓訓斥。
默裡環視一圈,圍牆、綠化、遠處的高樓,周圍早早安排了人手,考慮到是被默裡本人發現的,如此一來安全工作還算到位。
“少了一個?我沒有收到‘我們’提交的報告,什麼時候的事?”默裡一邊把三明治碼放整齊,一邊問道。
“是belphegor,他到頭了,在‘世界心’行動裡。”bee滿不在乎地說。
默裡拇指用力扣進三明治中,吐了口氣:“下不為例,維持‘我們’作戰人員的數量也很重要,人員空缺也會導致戰鬥力減弱。”
bee敷衍地應和著。
“還有,我不打算過問你發生在日本的事,既然做了就要確保不留痕跡,不要讓印太司令部那邊抓到把柄。”默裡警告道,“一旦暴露,屆時你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會失去包括不限於技術和經濟的所有支援。”
印太司令部擁有駐日美軍的大部分作戰指揮權,如今真在調查“指揮官畏罪自殺”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下不為例嘛。”bee譏笑著連連答應,他肆意妄為過很多次,也被允許下不為例過同樣的次數,“那麼,這次又要我做什麼?把人形海鬼從陸奧灣裡撈出來?”
“你做得到嗎?”默裡冷哼一聲,將檔案袋甩到bee懷中,“日本如今在edc的半接管狀態中,託你的福,駐日美軍還在混亂中,‘我們’已經不能在日本行動了。”
bee撇了撇嘴,用沾滿沙拉醬的手開啟了檔案袋,而裡面……是一組算不上清晰的照片。
“這是cia聯合空軍的實驗性間諜偵察機專案提交的情報,上面顯示……你沒有在‘世界心’行動中殺死‘一號’!”默裡壓制著怒意,近乎低吼道,“部隊損失成員、人形海鬼回收失敗、意外啟用超大型海鬼、先斬後奏處理了駐日美軍指揮官打亂戰略部署,難道現在就連你自詡擅長的殺人也做不好了嗎?”
bee也難得地嘆了口氣,反覆看著那幾張照片:“喲!真是厲害啊,那種情況下也能活下來嗎?果然不該讓鬆餅那傢伙有機會用上apu啊。不過要我說,‘一號’的實力被嚴重誇大了,如果你是讓我再去殺她一次……”
他手一鬆,把照片扔回檔案袋。
“……我提不起興趣。”
“目標不是‘一號’。”默裡接住檔案袋,從裡面拿出一幅地圖,圖上將太平洋與日本的交界處染上了大片紅色,“情報顯示人形海鬼近期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中國人也得得知了這一情況。他們有異常的裝備調動,極有可能朝這裡派出人手試圖回收或殲滅人形海鬼。”
“哦?有意思。”bee回憶起當初在巴斯海峽發生的事,他還從未和人形海鬼交手過。
默裡一臉嚴肅,一字一頓。
“給我,攔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