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小魚小魚快快遊

會議中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觀察著其他人的表情，終於，長久的沉默之後，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臣亦請求成為留守者，只希望，若是犬子符合要求，希望您能優先考慮。”

“臣附議。”

“臣附議……”

陸續有應和聲響起。

直到有個人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切。

“陛下，嚮導身體素質不良，恐怕難以承受突破空間壁的衝擊。”

“這……”宰相被問住了，他從未考慮過這件事，只想著保留火種，卻忘了身體孱弱的嚮導們根本無法承受突破空間壁的痛苦。

會議陷入沉默之中。

眾人面面相覷。

“或許……”一直以來保持沉默，即便是剛剛所有人都在情願，他也縮在角落裡假裝鵪鶉。

有人認出來他是盧克希公爵家的子嗣，一個月前，老盧克希公爵戰死，這位年輕人就猝不及防地成為了新任盧克希公爵。

他膽小遲鈍，從未展現出超凡的機智，在人才輩出的盧克希家族並不起眼，在群英薈萃、聚集了整個神國中最頂尖人才的會議中也是個小透明。

然而就是他提出了最後的破解之法。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無論是精神力還是身體素質在嚮導中都堪稱頂尖，若是隻有一個嚮導可以承受突破空間的痛苦的話，那必然是公主殿下，還有皇夫殿下也……”

若是宰相的計劃被採納，小公主在艦艇上必有一席之地，這是她作為一個封建專制王朝公主殿下的特權，更別提她還是一位嚮導。

艾鄉神國的哨兵與嚮導的比例達到了驚人的12:1，因此每位嚮導對神國來說都是珍貴的寶物，是需要其他人好好愛護的存在。

超負荷工作的嚮導理應得到神國的照料，根據法律，神國對嚮導的資源傾斜涵蓋了從出生到死亡，分化後更是得到了大幅度上漲。

可是孱弱的身體是嚮導們的硬傷。

他們根本無法抵擋突破空間壁時的衝擊波，更何況那裡還有足以撕裂一整顆星球的罡風。

就算是哨兵也夠嗆……如果神國中真的有個嚮導能承受的話，除了她那位今年剛成年的小公主和丈夫之外不做他想。

“讓烏圖雅去吧，”沉重的大門突然被推開，英俊的男人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語氣卻不容拒絕，注視著高座上尊貴的陛下，也是他的妻子，“陛下，臣唯願與您共進退。”

一個足以影響著艾鄉神國未來的決定就這樣在會議中定下——皇帝採納了宰相的建議，

全國有條不紊地展開檢測，全息艙中模擬著突破空間壁時的情況，無論是嚮導還是哨兵都需要檢測，甚至是那些戰場之上計程車兵也被要求在空閒時間進行檢測。

結果果然如人所料，全國上下，唯一沒有死在衝擊波和罡風之下的只有年輕的公主和皇夫，但皇夫態度非常堅決地表示要與陛下共進退，陛下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最後只有公主被選上艦艇。

除此之外，在透過檢測的哨兵中，亦挑選出了一批實力、潛力甚至是容貌都最頂尖的哨兵。

公主的輔佐官與侍衛官、神國元帥、宰相家尚未成年但潛力無限的小兒子等等哨兵被選中，他們將作為神國的火種，在公主的帶領下建立新家園，讓艾鄉神國的名字再次響徹某個不知名的宇宙。

烏圖雅很想任性地拒絕，但她清楚，如今的情況由不得她任性，她也不能任性。

神國岌岌可危，正到了亡國滅種的時刻，她的任務除了帶領一眾哨兵逃亡外，艦艇上還有個專門的房間用來放國史大綱——源自於數萬位文學家在一週之內編纂而成，全文共2.6億字，不僅 有紙質版共852本書，還有一個記憶體巨大的u盤裝著電子版和各種紀錄片。

這些東西代表了他們的來處，讓他們走到哪裡都不至於忘記自己是艾鄉神國的一員。

即便是以後建立了一個新王國，也可以坦然地告訴後代他們曾經的故鄉。

這是最好的選擇……公主沉重的閉上雙眼，理智與情感不斷博弈，聲音萬分艱澀，一字一句終於做下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我明白了，母親、父親，我一定……”

說到最後，公主的喉嚨裡根本壓抑不住哭腔。

尚且年少的公主眼眶含淚地望著自己的父母，最後一次像個孩子一樣投入到他們的懷抱中。

此番一別，天各一方，這或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相擁。

從此之後，那個生活在父母庇護下的孩子要逐漸學會長大，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

不會再有人庇護她，而是她去庇護其他人。

“小魚，我的孩子……”皇夫拭去眼角的淚珠，溫柔繾綣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兒，他看著一點點長大，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

一想到從此以後孩子就要獨自面對風雨，心底的痛意便一陣接一陣，怎麼也止不住。

“孩子，很抱歉讓你承擔這一切，也很抱歉自私地把你帶到這世上，”皇帝捧著女兒哭的不能自已的小臉，“但是沒辦法啦，接下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皇帝擁著公主，再次唱起了那首歌謠——曾經在女兒年幼鬧覺時，她就這樣和皇夫唱著歌謠哄她睡覺。

“小魚小魚快快遊，四面八方皆是自由……”*

“小魚小魚快快遊，你永遠也不要回頭……”

所以公主的小名才叫“小魚”啊……

除了覺得她是世無其二的珍寶之外，他們更希望“小魚”能走出自己的路，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

只可惜現在一切美好願景皆成空，“小魚”到底還是走上了和父母希冀中截然相反的道路。

年輕的公主將扛起擔子，執掌權柄，成為逃亡者中的新皇。

艦艇消失在天際，皇夫再也無法忍受，眼淚泉水般流淌，趴在皇帝的肩頭哭的一抽一抽。

“別擔心了，相信孩子，”皇帝忍耐著心中的悲痛安慰道，“小魚是我們倆的孩子，身體裡流淌著皇室的血液，從小經受名師教導，她會做的很好，比我們想的還要好。”

像是在安慰皇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皇帝看著天邊快要消失在視線中的黑點，眼底水光閃動。

“我們的孩子，一定是最優秀的……”

“可是小魚還那麼小，剛成年，讓我怎麼放心……”皇夫抽噎著，“她要是被欺負了怎麼辦？餓肚子了怎麼辦？沒錢怎麼辦？”

那麼小一團就來到身邊，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孩子，還是他和妻子愛的結晶，相愛的證明，讓他怎麼捨得？

皇帝吻吻丈夫的臉頰，狀似呢喃：“咱們的小魚，只是遊得更遠了……”

逃亡者的目的地是茫茫空間中的其中一個三維空間，前身是迪蘭妲科技公司發行的一款自由基建遊戲，但是後來遊戲誕生出自我意識，內部逐漸發展成一個三維空間。

於是遊戲下架，公司不再幹涉遊戲內部發展，甚至很少去關注它。

作為“造物主”，他們沒那麼多閒心去關注自己創造的世界。

從此萬物共生，自由生長，神不再是世界的操控者。

選中它的原因很簡單——它是目前已知的所有三維空間中最成熟、也是能承載最大能量的世界，這就代表著，這個世界可以儘可能容納更多逃亡者。

*

皇帝與皇夫早已伴隨著阿格列攻入皇宮消失在空間中，化作一粒粒細小的維辰。

艾鄉神國留守的其他人亦一起殉國，曾經統治整個維度空間的艾鄉神國終究還是覆滅了，連同整個空間一起消失不見。

而眼前——

這或許是虞露白唯一能見到自己父母的方法。

少女捂著嘴唇，哭的滿臉眼淚，心臟因為過分的情緒波動而脹痛，大腦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缺氧，腦子暈麻麻，彷彿下一秒就要昏過去。

眼前父母早就錄好的影片在播完後自動重複，威嚴的皇帝、溫和的皇夫，兩人神色各不相同，眼底卻是如出一轍的關愛。

父親還在唱著那首歌謠，讓“小魚小魚快快遊”……

母親也罕見地展露了自己溫和的一面，關切地告訴她遇到某某困難時該怎麼解決……

父母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虞露白卻再也無法觸碰到他們，五百年前的那個擁抱終究是成為了此生最後一次擁抱。

但是虞露白知道，她沒有時間放任自己沉湎於悲痛之中。

特異在藍星處境不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數不清的同胞正在遭受慘絕人寰的對待。

父母將族人交到她的手中，是信任，也是責任作為艾鄉神國的現任皇帝，她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虞露白狠心關掉影片，再睜眼時，眼前的虛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極具未來感、由冰冷金屬打造而成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