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羨跌跌撞撞逃出寢殿時,晨霧正濃。

他踉蹌著往御道狂奔。

“殿下!”暗角里閃出三道黑影。

為首者正是清平司吳主部,他反手扣住趙承羨手腕往偏巷疾走,“血衣樓昨夜已控制了西華門、朱雀門......”

趙承羨掙了掙沒掙脫,急聲道:“快調禁軍——”

“來不及了......”吳曉突然將他按進陰影裡,遠處傳來鐵甲碰撞聲,正是血衣樓殺手特有的鎖鏈聲,“禁軍統領的屍身都被丟到太和殿上了!”

趙承羨瞳孔驟縮。

他看著吳曉臉上染著血汙,衣襟撕裂處露出三道新鮮刀傷,顯然是從包圍圈裡硬殺出來的。

“跟卑職走!”吳曉突然甩出繩鏢勾住牆頭,帶著趙承羨翻進廢苑,“這裡有清平司建的密道,直通宮外惠民醫館......”

趙承羨猛地攥緊吳曉的手腕:“父皇還在寢殿裡!還有大哥......”

他想起寢宮外趙承乾的屍體,喉間一陣發腥。

吳曉低頭避開他的目光:“陛下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但殿下若此刻回去,不過是給皇上添一條陪葬的命......”

“您必須活著出去!”

......

......

趙無憂的衣衫無風自動,殘影掠過,指尖已泛出鐵青色——那是常年修煉血煞功的徵兆。

只見他瞬間欺近齊皇身前。

左手化爪,帶著千鈞之力抓向齊皇咽喉。

齊皇拼盡最後一絲內力,腰身用力扭轉。

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那奪命一爪。

趙無憂的指尖幾乎擦著他頸側動脈劃過,還不等齊皇穩定身形。

噬血珠光芒再次暴漲,血光如洶湧的巨浪,重重撞在齊皇胸口。

“轟”的一聲巨響。

齊皇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落在榻上。

龍榻上的九疊雲紋軟墊被撞得四分五裂。

這猛烈的衝擊讓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喉頭一甜。

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此刻的齊皇氣息微弱,已是半死之態......

趙無憂看著奄奄一息的齊皇,臉上浮現出一抹怨毒而又得意的笑容:“你以為我血衣樓前期甘心做魏相的刀是為了什麼?”

“一直以來,本座才是那個執棋者。”

“而現在,這局棋已經下完了。”

“父皇,你輸了!”

齊皇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無憂......你為何要這麼做?”

“哈哈哈!”趙無憂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愴與瘋狂:“當年父皇將兒臣母妃打入冷宮時,兒臣也不知為何?”

“皇后那老女人在冷宮縱火,兒臣同樣不知為何?”

“事後,父皇輕飄飄一句冷宮失火是意外,兒臣更不知為何!?”

“難道就因為母妃曾是前朝帝王的寵妃?”

“可父皇既然一開始沒有殺母妃,日後為何又忌憚?”

“父皇究竟在忌憚什麼?難道兒臣不是父皇的骨肉嗎?”

“兒臣可是父皇的親生骨肉啊!”趙無憂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可兒臣何曾感受過父皇一絲一毫的愛?”

“父皇給我的,只有冷漠與傷害......”

思緒飄遠。

一段塵封的往事在趙無憂眼前展開。

其母妃原是前朝帝王最為寵愛的妃子。

齊皇推翻前朝後,見其生得國色天香,驚為天人,便將其納入後宮,封為鸞妃。

起初。

鸞妃憑藉傾國之姿,的確讓齊皇沉醉其中,寵愛有加。

還為齊皇誕下一子——也就是趙無憂。

可趙無憂生來聰明伶俐。

這本該是好事。

然而。

齊皇疑心過重,開始忌憚鸞妃,生怕她教唆自己兒子為前朝復仇。

所以便尋了個由頭,將鸞妃打入了冷宮。

而那善妒的皇后,趁機派人在冷宮縱火,欲將鸞妃置於死地。

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大火熄滅後。

眾人皆以為趙無憂已葬身火海。

然而。

齊皇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來到冷宮廢墟檢視。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已結束時,卻聽到了角落裡傳來微弱的哭聲。

齊皇循聲找去,竟發現了渾身髒兮兮、滿臉驚恐的趙無憂。

那一刻。

齊皇心中泛起一絲不忍,或許是念及血脈親情,他終究還是心軟了,沒有狠下心來殺了這個孩子。

“母妃當年把我塞進了狗洞,所以我才能活下來。”

“那狗洞足夠年幼的我逃出去,可當我快爬出來的時候卻看到冷宮外站滿了人,我親眼看著那些人搬來柴火,往宮牆外堆......”

“我當時害怕極了,就在那狗洞裡待著......”

“父皇知道我在狗洞裡躲了多久嗎?”

“三天!”

“我聽著母妃痛苦的哀嚎,直到她嚥氣......”

“直到那場大火熄滅。”

“皇后的人竟然還不放過母妃的屍體,拿著鞭子肆意抽打......”

“父皇說我能不恨嗎?”趙無憂眼中泛起滔天恨意,手中玉簪頭寒光一閃,劃破齊皇小腹,咬牙切齒地說:“當年父皇默許皇后在冷宮縱火,是想把我也一起燒死的不是嗎?”

“不知父皇現在有沒有後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

趙無憂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皇后的長春宮,此刻正在往下掉毒蛇——和當年她往冷宮裡扔的那些一模一樣。”

齊皇終於明白,這個被他遺忘在冷宮裡的孩子。

早已在仇恨里長成了最可怕的怪物......

此刻齊皇的眼中有了一絲悔意。

只是這悔意。

不知是悔當初不該讓鸞妃死。

還是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以至於今日落得如此下場......

趙無憂掌心泛起詭異的血紋,猛地按在齊皇天靈蓋上。

齊皇可是武道九重天的武者,趙無憂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吞噬內力的機會。

噬血珠在齊皇頸間瘋狂旋轉。

血紅的光芒將他二人掩埋。

“啊——”齊皇發出痛苦的嘶吼,想要掙扎,卻發現四肢早已被無形之力束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畢生修煉的內力被趙無憂抽走。

“父皇也感受一下!”

“被至親背叛的滋味!”趙無憂每吸一分內力,齊皇的白髮便多一縷。

趙無憂突然仰天長嘯。

噬血珠迸發出的血光將整個寢殿都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