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青青不顧眾人反對,徑直離開璃楓的居所。

此時夜色尚淺,顯然不是偷偷潛入的時機。

璃青青隱匿在暗處,目光緊緊鎖定著前方不遠處,那裡有層層親衛兵守衛,戒備森嚴。

正是魏都護目前臨時歇息之地,白夜也應是被拘禁在後院。

想要輕易潛入而不被人察覺,實屬有些難度。

除非等待後半夜,趁他們犯瞌睡鬆懈之時,或許能有機會一試。

她實在太想知道白霜的情況,一刻也等不及。

畢竟,白霜的功夫招式她是熟悉的。

若白夜與白霜有關聯,白霜就算是因某種原因願意將此佩劍贈與白夜,必然也會傳授一招半式給白夜。

然而,白夜的劍術卻極為不同。

並非說白夜的劍術不好,相反,從他的招式中甚至隱約透出大家風範,似有名家專門傳授過。

這也是為何當初璃青青願意收他為手下的原因之一。

一名劍客的秉性好不好,單從劍術也能窺探一二。

但當初白夜被劉員外控制,助紂為虐之下,若做了對白霜不利之事……

璃青青凝視前方良久,一直在尋找最佳潛入機會。

此時正值深秋與冬日過渡的月初,夜風寒意陣陣襲人,卻讓她先前的衝動逐漸開始平息。

她回想起白夜,雖性格陰鬱、寡言少語。

但自從跟隨她之後,始終以她為尊,循規蹈矩,從未擅自行動過半步。

為何今日心智突然失控?

璃青青思忖片刻,決定先去找胡大保,待後半夜時再過來。

此時,胡大保等人被關在一個大的牢房內,一個個蔫蔫的。

賀副將緊皺著眉頭,端坐在牢房外的木凳上。

他與胡大保等人僅一柵之隔。

方才魏都護遣人前來,命令他通知全體兵士,明日清晨前往觀刑。

略一詢問,他便知這是為白夜和青城主所設。

賀副將心裡那叫一個悶。

這次長達一月有餘的攻城戰,最終是由青城主率白夜等五百名士兵出城之始,才扭轉乾坤。

雖然這場勝利帶來傷亡慘重,原本四千餘名守城兵,如今僅餘兩千。

但這次攻城的敵軍送來的不僅有修城牆的勞動力,還送來了大量兵器與鐵甲。

更有那北域還千里迢迢送來近五千餘匹完好無損的戰馬。

若非敵帥詔將軍突然昏迷,指不定明日就能與其簽下降書。

卻偏偏此時就在這邊境軍事重地,發生行刺之事!

那位白少俠以一己之力,帶動四千餘名……犯罪。

這是想造反呢?還是想造反?

總之,事態嚴重,令大家極為震驚,已無迴旋餘地。

好在這事沒讓璃將軍知曉,否則只怕是會加重他的傷勢。

賀副將目光冷峻地盯著胡大保,心中憋著一股悶氣,恨不得上前對他拳打腳踢一頓,方能解心中鬱氣。

若是其他人,他尚可動刑逼問。

但他與胡大保等人相處這麼久,對他們還是有所瞭解。

胡大保等人是青城主請來的勞動力,更有巫國師力保維護,他自然也不願為難他們,但魏都護卻讓他審問。

審問什麼?能問出什麼?

賀副將頭疼,只得拿冷眼盯著胡大保,半天不想吭聲。

胡大保被賀副將瞅得心裡直發毛,他小聲地詢問:“賀副將,啥時候能放了咱們啊?”

賀副將不為所動,如泥塑般,保持姿勢不變,在獄吏看來,感覺他就像是在神遊。

獄吏坐在末位,一手執筆,只得小聲催促,

“大人,筆墨已經備好,可以繼續錄供了。”

獄吏略微轉了轉有些僵硬的右手,再拖延片刻,那硯臺上的墨汁恐怕又要重新研磨了。

賀副將微動,他揉了揉有些生疼的眉心,心累!

獄吏只好再次開口,“大人——”

而同一時間,胡大保正好飄來一句,“賀副將——”

賀副將只覺煩不勝煩,他瞟了獄吏一眼,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來,“住口!”

賀副將走近木柵,瞪著裡頭的胡大保,警告道:“你別說話!”

接著他抬起右手,隨意點了牢房內的一人,“你來說說,你今日是要行刺誰?”

“胡、胡大人。”一名粗漢被點名,有些結結巴巴。

當土匪時都沒進過牢房,改邪歸正後卻進了牢房,接下來他是不是該交待他當土匪那些年做過的錯事?

賀副將皺眉,沒再理他,又指向另一人,“你今日想行刺誰?”

另一人猶豫半晌,勉強回憶起來,隨即脫口而出,“都大人!”

好在他記性好,隱約之中似有這麼一個字。

賀副將:“……”

賀副將腦海裡突然一炸,只覺氣血上湧得厲害。

他有些發飆,低怒道:

“你們這些個粗漢,連自己想行刺誰都不知道,就前仆後繼往人家面前湊?”

“你們這麼勇敢,咋不早點到戰場和敵人硬碰硬!”

他敢發誓,今日絕對是他身為代將軍有史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天!

先是青城主臨危請願反殺戰局,再是巫國師率烏合之眾倒反天罡。

現在又是白夜攜四千幫兇行刺都護!

想行刺誰不好?非要行刺都護大人?

啊不對!誰也不能行刺!

賀副將一抬手,指著胡大保,胡大保隨即反應,“我不說話!”

不!你要說話!

賀副將差點被自己的唾液噎住,他瞪了胡大保一眼,“你最為清楚大人的身份,你可知你們犯了何罪?”

“我不知道啊,賀副將!”

胡大保苦著個臉,“聚眾鬥毆麼?”

當時他看到師父被那麼多人圍攻,熱血上頭,振臂一揮!

就……被揮進牢房了!

真是仗義一時爽,清算亂墳崗!

胡大保打了個激靈,這會不會要將他們全宰了扔亂墳崗?

他記得當初劉員外就是這麼害人的……

胡大保頓時面露悲憤之色,“不管那位大人是何身份,他也不能隨便抓人啊!”

老子方才還是英勇殺敵的好兒郎!

老子身上還帶著榮耀的戰傷!

賀副將:“……”

賀副將:“我再問你,你可知白夜為何行刺魏大人?”

“我不知道啊,賀副將!”

胡大保又苦著個臉,“當時我見他被那麼多人圍攻,只是想去幫一幫他。而且,他當初還問我——”

“問你什麼?”賀副將眼睛一亮,緊緊追問。

“他問我這人是誰?我說是魏大人。”

“他又問我是哪個魏大人,我說是南部都護府的都護大人。”

“然後他啥也沒問了,後來……就這樣了。”

“這人身份不是您告訴我的嘛,我說錯了嗎?”

“哎,賀副將,啥時候能放了我們啊?”

賀副將:“……”

賀副將一把拉住獄吏,“走了,休息去!明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這還沒審完……”

“審什麼審,城主請來的勞動力,天天在那辛苦修著城牆,你莫非沒見過?”

賀副將抬腳就往門外走。

真是罪孽喲,再審下去,他都要成同夥了!

“那咋交差?”獄吏瞅了瞅沒寫幾頁的冊薄,有些發愁。

“胡大保誤以為是俘虜發生內亂,想要鎮壓,才帶著一群勞動力上前幫忙,結果發現鬧烏龍了!”

“啊?”獄吏覺得自己聽錯了。

“不可以?”

“可以,可以!”獄吏擦了擦汗,跟著賀副將走出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