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慘白的雙手卻有著長長的紅色指甲,指甲很快就在張德榮的脖子上掐出血痕來。眾人看著現場的場景,都愣在當場。還是江載聿反應快,大聲喝道:“來人!”
周圍的侍衛趕緊揮刀上前,卻好像砍在一團空氣上,女鬼縮回了手,又飄蕩在空中。說時遲那時快,有一道高大的灰色身影撲了過來:“休要傷我妻!”
那灰色身影和侍衛短兵相接,侍衛被振飛幾步,而灰色身影高喊一聲:“啊!”
周圍的燭火頓時俱滅,現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眾人陷入惶恐之中,頓時慌作一團。
山月和霜竹趕緊來到沈縈風身邊,警惕地看著周圍,但沈縈風卻一點都不害怕,自小在山裡活動,她練就了一雙可以夜視的眼睛。剛才她看得分明,那個燭火是被人以掌風掃滅的。沈縈風不慌不忙地將擋在身前的兩人撥開,輕聲安慰道:“沒事,別怕。”
而就在此時,江載聿高聲喝到:“本王乃是當朝六皇子,爾等有何冤屈速速說來,休要在此作怪!”
本是亂做一團的堂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江載聿又高聲喊道:“侍衛何在,掌燈!”
廳堂之上燭火重新帶來了光明,小女孩撲到女鬼跟前,抬頭看她:“孃親~”
女鬼低頭一看,神情悲痛地呼喚:“淼淼~”
此時人們也看清了那灰影的模樣,他容貌猙獰,身上的灰色袍子殘破不堪,而最重要的是,他也是腳不沾地,飄飄忽忽。
江載聿掃一眼那張德榮,見他已經嚇得臉色青中泛白,看著一齣戲果然把他嚇到了,便對縣令說:“現在苦主聚在,劉縣令,開始審案吧。”
聽到審案兩個字,張德榮反應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爬到江昌跟前:“大人,大人您救救我啊大人!”
江昌飛快看一眼江載聿,十分厭惡地將自己的腳從那張德榮的手裡給拔出來:“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作孽不可活,讓老夫怎麼救你。”
張德榮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見江昌看也不看自己,心裡知曉這次是躲不過去了。他跪在地上思索片刻,忽然看到視線之中多出一雙紅色的繡花鞋。他順著那繡花鞋往上看,看到莊氏那滿是血痕的臉龐,頓時嚇得連連往後退。
“張德榮!”劉縣令狠狠地拍下驚堂木,“現有吳金桐、吳莊氏、吳淼三位苦主在此,告你殺人奪妻,私賣民女。累累罪狀,你可認?”
“大人……草民……”
“本官看你是不打不招,來人!大刑伺候!”
沈縈風伸長了腦袋,想要看那張德榮被打,可惜行刑的地方鏡子裡反射不到,只能聽到張德榮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聲。沈縈風嘆口氣:“可惜了。”山月和霜竹不贊同地看向她,沈縈風吐吐舌頭,尷尬地笑了笑。
那張德榮自小養尊處優,哪裡受得了大刑,不過三兩下板子便全都招了。將自己如何把吳金桐騙到山上,又怎麼繩子把人絞死說得清清楚楚。
“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管事,如何能單人絞死一名天天干活的莊稼漢?你可有同夥?”
那張德榮看了看江昌又看了看江載聿,正思索著要不要說呢。江載聿給他身後的侍衛一個眼神,板子又重重地打了下來。那張德榮趕緊哀嚎道:“有!有!是司正大人家的小公子,是他給我出的主意,騙吳金桐去山上再殺人的。那吳莊氏也是他看上的,他害怕家中母老虎,所以才養在小人的院子裡。小人冤枉啊!大人!”
眾人看向江昌,後者狠狠地一拍桌子:“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此事怎麼會和阿寶有關係!你……你……來人,給我打死這個胡亂攀咬的!”
張德榮趕緊哭喊道:“殿下!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啊。小人家中還有江衍的書信,可證明小人說的話啊!”
劉縣令看向江載聿,事關皇族宗室,這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小縣令能做主的事情了。江載聿自然也懂得縣令的顧忌,他開口道:“你可知,誣告皇族是個什麼罪名?”
“小人知道。”
“如果,讓本王查實,你是為求脫罪胡亂攀咬,那別說是你了,你的一家老小都保不住。”
“殿下……”
江載聿抬起手,打斷了江昌要說話的。他死死地盯著張德榮:“張德榮,本王再問你一遍。殺人奪妻,私賣民女。這些事情,都是江衍叫你做的?”
“是!”
“殿下!不可輕易聽信此人啊!他分明是……”
“叔公,剛才我也說了,若是查實他誣告,那麼按照國法,他一家老小的命也就沒了。若他不是誣告呢?”江載聿冷冷地看著江昌,“殺人奪妻,私賣民女,侵吞皇糧,這三項罪名,不管哪一項可都不小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張德榮一開始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為了和燕王府對賬的。現在眾人看著燕王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心裡明白過來:只怕燕王殿下早已知曉田莊賬目有問題,而張德榮身上的命案只是燕王殿下用來破局的一枚棋子罷了。
趁著眾人還在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之時,江載聿大聲喊道:“來人。把張德榮看押起來,一切等大理寺聯合宗正寺一起審理,再行定奪!”
“是!”
侍衛們上前將張德榮給拖了出去,沈縈風聽著他的一路哀嚎,自己也偷偷從後門溜走。她在屋子裡等到江載聿回來,看著江載聿雙眼冒光:“你回來了!”
江載聿揚眉:“怎麼?有事找我?”
“我問你,那幾個‘鬼’他們是怎麼做到腳不沾地的?”
“這是一種功夫,叫‘鬼步’。自戲曲功夫發展而來,利用技巧讓旁人看來雙腳漂浮,其實腳尖還是著地的。”
江載聿看著妻子興奮的眼神,不由得笑道:“怎麼?你想學啊?”
“我原本想學來著。”
“那現在呢?”
“既然是腳尖沾地,那就沒有學的必要了。”她真的以為能飛呢。
江載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想學,等到了燕京我再找人來教你。”
“得去燕京學?”為什麼,難道這功夫必須在燕京才能學到?
“倒也不是,不過明天宗正寺的人就到了,後天咱們就得回京城去。別忘了咱們還得去秋獵呢。”
沈縈風微微張開嘴,來到莊園之後發生的事情還挺多,她徹底把秋獵一事給拋諸腦後了。說起狩獵,沈縈風便不困了。她興奮地看著江載聿:“我也能去狩獵?”
“當然。”江載聿點點頭,“母后還有皇姐們也會參加,母后還是狩獵好手呢。到時候你可以和母后比拼誰的箭術更好。若是你贏了,說不定母后一高興,賞給你好東西。”
皇后本就是軍戶出身,跟著皇帝一路拼殺過來的,在後宮做一位端莊的皇后多年,許多人都忘記了皇后也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女將軍。可江載聿沒有忘記這一點,他有時候想,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喜歡沈縈風,或許就是在山村裡時看到沈縈風練功、練箭術,像極了他小時候看到的母親。
那些名門貴族的小姐,他也不是沒接觸過,可是他喜歡不起來。
他就喜歡沈縈風這樣的。
江載聿看著沈縈風微笑,沈縈風被他盯得有些發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靠:“我身上有什麼嗎?”
江載聿見她躲著自己,起了壞心思,又靠近了一些:“阿縈……”
“做……做什麼?”
“天色不早了……”
何止是不早了,這天色就要見白了。沈縈風見他越靠越近,直接轉個身站起來躲開他:“忙了一晚上,眼瞅著快天亮了,早點休息吧。”
“嗯。好。”江載聿可沒打算讓她就這麼輕鬆地躲過去,伸手將人拉回來,“一起休息。”
“哎……你這人……我還要練功的……”
“休息一日也無妨。”
“我不……”沈縈風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呢就被江載聿給咽回肚子裡去了。
終究這日的晨練還是沒完成,華嬤嬤早起來等人時,見山月和霜竹二人坐在長廊的凳子上睡覺,一人一邊像不正經的門神一樣。華嬤嬤輕輕咳嗽一聲,山月和霜竹驚醒過來,手上習慣動作差點把華嬤嬤給傷著。
二人看清是華嬤嬤之後趕緊撤回了手:“嬤嬤,你怎麼來了?”
“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王妃怎麼還不起來?”
“王妃剛剛才睡下呢……”
華嬤嬤看了看二人的表情,便知道沈縈風為何才睡下。她嘆口氣對二人說道:“你們去洗漱一番再來吧,這兒我守著就行了。”她看向那緊閉的房門,不由得嘆氣搖頭。這燕王殿下也太不疼人,王妃熬夜聽審聽了一夜,居然還不知節制,回頭得給王妃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這一日,一直等到侯公公來報說宗正寺的人到了,江載聿才起身洗漱出門,臨出門前還對華嬤嬤說不必打擾沈縈風,讓她多睡一會。
華嬤嬤自然沒有真聽他的,若是此時繼續睡下去,養成了習慣日夜顛倒那對身體可不好。在江載聿走後,華嬤嬤走進屋子裡,將屋子裡的窗戶都開啟,讓清風灌入屋內。她將散落在地的衣服收起來,又從衣櫃裡拿出新的衣裙掛在衣架上,然後才慢慢掀開簾子。
“嬤嬤,外面可還有別人?”
華嬤嬤回頭一看,山月和霜竹都識相地走了出去:“沒人了。”她掀開簾子,只見沈縈風慵懶地坐著,用被子將裹住全身。
華嬤嬤將簾子掛起,讓風慢慢吹拂過,等到沈縈風完全清醒了,這才去把窗子關上:“王妃,洗漱更衣吧。”
沈縈風仍有些愛睏,但她還是依著華嬤嬤的話起身洗漱更衣。山月和霜竹也跟著進來侍候,而此時華嬤嬤已經將床鋪給整理好了,不見一絲歡愛的痕跡。這也是華嬤嬤來了之後定下的規矩。
沈縈風用過午膳之後,打算補上今天早上落下的功課。但華嬤嬤卻讓她彆著急,自己有話和她說。沈縈風看了看山月和霜竹,後者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曉華嬤嬤為何忽然要訓斥她。
但準確的說華嬤嬤也不是訓斥,而是告訴她:“王妃不能如此縱容王爺,像昨日那般情況,王妃就不該任由王爺胡來。”
沈縈風撇撇嘴:“這也不是我說不行就不行的。”
“王妃。”
“嬤嬤,你也知道夫君的性子,在這事上我著實沒辦法,我說了不行。可夫君聽不進去啊。”
“那好,我去和王爺說。”華嬤嬤神情冷漠地說道,“王爺若是心疼王妃,自然會聽進去。”
沈縈風忙不迭的點頭,然後又在華嬤嬤的眼神中低下頭來。
到了晚膳時間,江載聿從外頭回來,發現沈縈風居然還沒練完字,而華嬤嬤見他回來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靜靜站在一旁,就好似在等他似的。
江載聿看一眼沈縈風,見她低頭寫字,再看向華嬤嬤:“嬤嬤,可有事找本王?”
華嬤嬤點點頭,她屈膝行禮,鄭重其事地說道:“王爺與王妃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這是美事。但還請王爺珍重身體,莫要過猶不及。王妃年紀尚小,為將來子孫計,還請王爺於情事上有所節制。”
江載聿聞言揚眉,見沈縈風都快要將頭埋到字帖裡面去了,倒也沒有和華嬤嬤爭辯而是溫和有禮地說:“嬤嬤提醒的是,是本王疏忽了。”
華嬤嬤又屈膝行禮道:“老奴冒犯,請王爺降罪。”
“嬤嬤也是為了阿縈好,何罪之有。”江載聿點點頭,“以後本王會小心的。”
說完這話,他目光落到沈縈風頭上。等到華嬤嬤出去擺膳之後,江載聿走到沈縈風身邊道:“是你和華嬤嬤說的?”
“不是,是嬤嬤自己要說的。”沈縈風躲到一旁去,“而且,是你不好。今晨都要天亮了還鬧我,華嬤嬤也把我說了一頓。”
江載聿好氣又好笑:“你這是怪罪我了?”
“那嬤嬤也說了,要節制……”沈縈風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對你身體也好麼。”
江載聿嘆了口氣:“你別躲了,過來。”
沈縈風盯著他看了一會,乖乖走到他身前。江載聿將人抱住,額頭抵上她的:“我累著你了?”
沈縈風想了想,點點頭。
“好。我以後注意些。”江載聿親親她的唇瓣,“用膳吧,用完膳,明日咱們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