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縈風將西院發生的事情跟沈老夫人一說,連一旁的兩位教習嬤嬤都聽得入神。不過她們也對沈縈風擅自去找江載聿表現出不認同:“王妃還記得帶上圍帽,這是好的。可那畢竟是血腥之地,王妃以後可要少去些好。”

沈縈風撇撇嘴,心不在焉的答應下來,心裡卻不以為意。自從她和奶奶談心之後,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這就好像是狩獵,若是想要獵物掉入已經設好的陷阱裡面,要在陷阱和周圍放下餌料。

沈縈風不確定江載聿喜歡她什麼,但沈縈風知道她現在逃不開江載聿已經挖好的陷阱,那麼就只有配合,山上的動物們還知道假死逃脫呢。既然要做戲,那就要做全套。而且目前看來江載聿對她很是寬容,只要江載聿不反對,她就可以為所欲為。哪怕是教習嬤嬤們教導她的規矩,江載聿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他只要求她在外人面前行為舉止像點樣子,私底下怎麼樣是不管的。

總結出這一點之後,沈縈風對於教習嬤嬤也沒有那麼抵抗了。她能配合的配合,不能配合的,教習嬤嬤也拿她沒辦法。就好像此時此刻,郎清已經站在小院門外候著,準備帶她繼續去旁聽審案了。

沈縈風戴上圍帽,在兩位嬤嬤頗為不贊同的目光中離去。不過這一回江載聿讓人在正廳的左側立了一扇竹編的屏風,屏風之後放好了吃食,一旁甚至還立了一面鏡子,能清楚的映出正廳前的場景。郎清垂眸說道:“殿下吩咐,王妃儘可在此旁聽,如有吩咐便讓山月喚屬下來即可。”

沈縈風看著那扇鏡子,怎麼看怎麼眼熟,好像是她的穿衣鏡,是江載聿花了大價錢從波斯商人那兒買到的,塞在他為她準備的嫁妝裡。

“我既然看得到外面,外面自然也能透過鏡子看見我,不如我帶個面紗坐出去算了。”沈縈風看向霜竹,霜竹拿出自己剛才緊急趕製的面紗,面紗兩頭有金鍊子繫著,能穩穩當當地掛在耳朵上。

江載聿從外間進來,仔仔細細打量著沈縈風現在的樣子,然後說:“不行。”

“為什麼?”

“太漂亮了。”

雙瞳剪水迎人豔,風流萬種談笑間。少女被遮去大半容顏,雙眸成了關注的焦點,也正是這焦點讓人挪不開眼。江載聿摩挲過少女的面頰笑道:“要不,你還是把圍帽帶上吧。”

沈縈風撇撇嘴,還是乖乖地坐在屏風的後面,而一旁的鏡子也挪了角度,讓沈縈風能看到外面,外面卻只能瞥見沈縈風的衣角。

案子繼續查,衙役們已經詢問完前院的旅客和商人,將幾個可疑的人物都帶來審問。沈縈風看著跪在地上的嫌疑人,跟一旁兩位侍女說:“最有可能的是中間那個青年人。”

“王妃如何知道。”

“感覺不一樣。”沈縈風回想起自己剛到驛站時,感覺有人盯著自己,她舉目尋找的時候那個方向的人群裡正好有那位青年。

青年雖然做書生打扮,但身形卻比普通的文弱書生要魁梧地多。本朝尚武,書生練武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這並不能證明什麼。但沈縈風還是以獵人的直覺,覺得那個青年書生是跪在地上的五個人中,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一人。

郎清聽著後間的談話,也不由得看向那青年書生。他與沈縈風在屏風之後藉助鏡子看現場不同,他自小訓練的能力,對於一切事物都比旁人看得清楚。郎清掃視過青年書生之後,目光聚焦到書生的虎口上——那是多年練刀才會有的繭子。

郎清垂下眼簾,按住劍柄往江載聿的身後再挪一步,警惕得看著書生。

範愛明請示過後,開始審問廳堂之中的五位嫌疑人。他們被衙役從眾人中挑出的原因無非有兩點:一是身材魁梧,有力氣;二是他們無法證明案發時間自己在哪裡,而其他人都是有佐證的。

前面幾人沈縈風沒什麼興趣,等審問到那個青年書生時,沈縈風不由得探出身子,鏡子調整角度之後她她看到的內容也少了些。

範愛明看過衙役地上來的路引:“你叫什麼名字?因何來津州啊?”

“回大人,在下徐朝義,濟州永昌縣人士,是做雜貨生意的。此番來津州是為了進貨。”

“進貨。可驛館的賬簿上顯示,你已經在驛館之中居住有六日之久,進什麼貨需要這麼久的時間。”

“本身是該回去的,但三日前小人聽說南邊來了一批新的琉璃製品,想要看看貨色,所以又多住了三天。”

津州是水陸交通大城,南方精美的工藝品都會在津州進港再銷往北方各大城鎮,徐朝義這麼說,倒也沒什麼讓人人懷疑的地方。畢竟琉璃製品難得,等上三天也無可厚非。

範愛明卻皺起眉道:“胡說,本官記得近半個月港口所有的類目,根本就沒有琉璃,你膽敢欺騙本官?”

範愛明雖然是縣令,但漕運並不歸他管,只不過會有賬目抄錄到官府作為備份。這賬目是可以不看的,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範愛明確說自己記得所有港口所有的賬目,這讓江載聿更加註意麵前這位年輕的縣令大人。

一場命案,能讓他發現一文一武兩位人物,這一趟倒也不虧。江載聿舉起茶杯,對身後的郎清說:“你去星越那兒說一聲,讓他查一下這位範大人的底細。”如此人才,若是能推薦給皇兄,皇兄應該會很高興。而那位劉更午,若是他願意,江載聿打算把他送入軍營裡,在那裡才能發揮他的所長。

“說,你究竟為何多逗留三日?如果再敢期滿,就不要怪我動刑了。”

範愛明讓衙役下去準備,自己則繼續詢問徐朝義,徐朝義沉默著,他看向正廳上坐著的江載聿,再看向一旁的城守和範愛明,抿著唇沒有說話。

範愛明讓衙役給他的腳踝上夾上夾棍,卻沒有下令行刑,只說繼續逼問道:“我勸你趕緊說,燕王殿下在此,你若是有什麼隱情,儘可大聲說出來,燕王殿下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徐朝義看向端坐在正廳主位上的江載聿:“你是燕王?”

“大膽!”

“我是。你有話要對我說?”江載聿坐直了身子,“若是你有冤屈,儘可跟我說。”

“我請求單獨跟殿下說。”

江載聿沉默打量著面前的人,隨後笑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