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內部是風的墳墓。扭曲的猩紅巖柱切割著昏黃的天光，投下長長的、不斷變幻的猙獰陰影。空氣凝滯，瀰漫著鐵鏽般的塵埃味和一種更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液的腥氣。程默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冰冷的巖壁，呼吸壓得極低，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鼓槌敲打在緊繃的鼓面上。他側耳傾聽，追兵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以及槍械磕碰岩石的細微聲響，在迷宮般的通道中迴盪，越來越近。
兩支搜尋隊，一左一右，呈鉗形深入。
程默的目光鎖定左側通道傳來的動靜。三個身影小心翼翼地拐過一個轉角，為首者端著突擊步槍，警惕地掃視前方。程默如同融入陰影的墨水，悄無聲息地滑到他們側後方一根巨大石筍的陰影裡。他屏住呼吸，直到最後一名士兵幾乎與他擦身而過。
時機到！
程默動了！快如鬼魅！左手閃電般捂住最後那名士兵的口鼻，右手的軍用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從其下頜與頭盔的縫隙中刺入，直貫腦幹！士兵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癱軟。程默輕輕將屍體拖入陰影。
前方兩人毫無察覺，依舊謹慎前行。
程默撿起士兵掉落的突擊步槍（彈藥充沛！）和兩顆破片手雷。他像幽靈般尾隨而上。當前面兩人被一個狹窄的“一線天”地形暫時阻隔時，程默毫不猶豫地拔掉一枚手雷的拉環，心中默數兩秒，猛地將手雷貼著地面滾向兩人腳後！
“手雷——！”第二名士兵眼角的餘光瞥到滾來的致命鐵球，驚恐尖叫！
“轟！！！”
爆炸的衝擊波在狹窄空間內威力倍增！火光與碎石瞬間吞噬了兩人！慘叫聲戛然而止！
右側通道的搜尋隊立刻被驚動！
“左側遇襲！b組報告情況！”
“是程默！他在我們這邊！請求支…啊！”通訊器裡傳來短促的慘叫和槍聲！
程默在投出手雷的瞬間，已如離弦之箭撲向右側通道！他利用爆炸的巨響和煙塵掩護，在敵人注意力被吸引的剎那，從側翼殺出！突擊步槍噴吐出短促而致命的點射！
“噠噠！噠噠！”
兩名背對著他、正緊張望向左側計程車兵應聲倒地！第三名士兵驚恐轉身，槍口還未抬起，程默的槍托已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短短十幾秒，左側三人，右側三人，六名精銳士兵在程默精心設計的伏擊與突襲下斃命！石林暫時恢復了死寂，只有爆炸的餘音在巖壁間迴盪，以及濃郁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程默迅速收集彈藥，將幾個滿彈匣塞進戰術背心。他沒有絲毫停留，立刻向a1藏身的位置折返。刀疤臉損失了人手，只會更加瘋狂，下一波攻擊必然更猛烈，甚至可能動用重武器！必須儘快轉移！
然而，當他回到那根巨大的猩紅石柱後時，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凝固！
a1不見了！
原地只留下被掙斷的武裝帶碎片！地面上，有幾道深深的抓痕，混合著粘稠的、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暗紅色血跡，一直延伸向石林更幽暗的深處！空氣中殘留著一股更加刺鼻的、混合了血腥和強酸腐蝕的氣味。
“a1！”程默壓低聲音呼喚，心臟狂跳。是異變徹底爆發，a1自己掙脫了？還是被追兵發現拖走了？他強迫自己冷靜，順著血跡和抓痕追蹤。
血跡斷斷續續，指向一片由巨大風蝕蘑菇巖構成的、更加陰暗的區域。程默放輕腳步，步槍抵肩，手指搭在扳機上，神經繃緊到極致。他繞過一塊形似巨獸獠牙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停住了呼吸！
a1背對著他，跪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凹地中央。但他已不再是程默熟悉的戰友！
a1的左臂完全被幽藍色的晶體覆蓋、包裹，體積膨脹了近乎一倍！晶體表面佈滿尖銳的稜刺，閃爍著不祥的寒光，末端延伸出幾根扭曲的、如同液態金屬般的能量觸鬚，正在無意識地抽打著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跡。他的整個左肩和部分左胸也覆蓋著厚厚的晶簇，面板龜裂，露出下面同樣幽藍、如同能量脈絡般跳動的物質。他的頭顱低垂，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裡發出壓抑的、非人的痛苦嘶吼。
而在a1面前的地面上，躺著一名刀疤臉計程車兵！士兵的脖子被a1那隻恐怖的晶體巨爪死死扼住，身體如同破布娃娃般抽搐，眼球凸出，臉色紫脹，顯然已經斷氣。士兵的戰術匕首掉在一旁，上面沾著暗紅色的血跡——顯然是他在試圖攻擊或制服失控的a1時被反殺。
a1似乎在掙扎！他的右臂（尚未被完全侵蝕）死死抵住自己那隻晶體化的左臂，試圖將它從士兵的脖子上拉開！僅存的右眼瞪得極大，充滿了無盡的痛苦、恐懼和絕望的掙扎！他喉嚨裡的嘶吼，似乎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屬於人類意識的悲鳴：“不…放開…控制…住…”
他在與體內的怪物搏鬥！他殘存的意識正在抵抗異變的侵蝕！
“a1！是我！程默！”程默不敢貿然靠近，壓低聲音呼喚，試圖喚醒戰友。
a1的身體猛地一震！他艱難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一點點轉過頭。當程默的身影映入他那僅存的、佈滿血絲的右眼時，那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求生光芒！
“指…指揮官…殺…殺了我…”a1的聲音扭曲撕裂，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般的哀求，“快…趁我…還能控制…它…要出來了…”他抵住左臂的右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發白，劇烈顫抖，顯然已經到了極限！那隻晶體巨爪扼住屍體的力量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在幽藍光芒的閃爍下，將屍體的頸骨捏得咯咯作響！
程默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看著a1眼中那混合著哀求與瘋狂的痛苦光芒，看著那隻代表著毀滅與異變的晶體手臂，握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殺了他？結束戰友的痛苦，阻止一個可怕的怪物誕生？這是最理智的選擇。
但…那是a1啊！是那個在礦道里和他並肩作戰，是那個在爆炸中掩護他，是那個即使被感染也掙扎著給出關鍵資訊的a1！
“一定有辦法！撐住！”程默嘶吼著，目光瘋狂掃視四周，尋找任何可能的東西！水？火？強酸？他看到了地上那把沾血的匕首！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他猛地撲過去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頓時湧出！
“a1！看著我！”程默將流血的胳膊伸向前方，任由鮮血滴落在地，“還記得嗎？我的血！在礦道里！也許能壓制它！試試！吸它！或者…抹在傷口上！”他想起了在礦道深處，自己血液似乎短暫抑制了幽藍液體的蔓延（第15章）。這是絕望中唯一的稻草！
a1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程默流血的胳膊，又看向自己那隻瘋狂蠕動的晶體巨爪。眼中掙扎的光芒劇烈閃爍。他似乎在進行著天人交戰！最終，對生的渴望和對戰友的信任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猛地低下頭，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被晶體覆蓋的左小臂，狠狠地、反覆地蹭向程默滴落在地面的那灘鮮血！
“滋——！！！”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冰面！當a1那幽藍的晶體手臂接觸到程默鮮血的剎那，一陣刺耳至極、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驟然響起！接觸點爆發出刺目的藍白色光芒和濃密的、帶著焦糊味的青煙！
“呃啊啊啊——！！！”a1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痛苦的慘嚎！整個身體如同觸電般瘋狂抽搐！那隻晶體巨爪猛地鬆開了屍體，在空中胡亂揮舞、抓撓！
程默被這劇烈的反應驚呆了！他清楚地看到，a1左小臂接觸鮮血的那片幽藍晶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失去光澤，甚至表面出現了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裂紋！裂紋中，滲出了粘稠的、暗紅色的、屬於a1自身的血液！而晶體蔓延的速度，似乎真的被強行遏制住了！
有效！真的有效！
但a1的痛苦顯然也達到了極致！他那隻晶體手臂似乎失去了部分力量，但異變的侵蝕並未停止，反而因為劇痛和對抗變得更加狂暴！他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程默，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痛苦、有感激、有絕望、還有一絲…決絕？
“不夠…指揮官…”a1的聲音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它…太強…需要…源頭…核心…”他的目光，艱難地、卻異常堅定地，投向了程默腰間那把沾著程默自己鮮血的匕首！
程默瞬間明白了a1的意思！a1在要求他將匕首，刺入他體內那正在瘋狂侵蝕他的能量核心！用程默那特殊的血液，從內部摧毀它！
這無異於自殺！但可能是唯一能徹底終結異變、讓a1解脫的方法！
“不…”程默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握緊匕首的手劇烈顫抖。他怎麼能親手…
就在這時！
“發現目標！在蘑菇巖區！開火！”
刀疤臉冷酷的聲音伴隨著密集的槍聲，突然從程默身後的通道傳來！新的追兵已經趕到！子彈如同冰雹般打在周圍的岩石上，濺起無數火星和碎石！
程默猛地撲倒在地，翻滾躲避！a1也發出一聲怒吼，那隻剛剛被壓制的晶體巨爪再次爆發出幽藍光芒，猛地一揮，一道灼熱的能量流如同鞭子般抽向槍聲來源的方向！一塊擋路的岩石被瞬間熔穿！
“目標發生未知異變！使用聲波震盪彈！”刀疤臉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和狠厲！
程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追兵已至，a1的異變在痛苦和刺激下似乎再次加劇，而那個殘酷的選擇，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了他和a1的頭頂！石林深處，最後的庇護所，瞬間化為更加血腥殘酷的角鬥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