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還未降臨大地,就連萬物都還在沉寂,兩道狗狗祟祟的身影摸黑潛入了荊棘林。

沙口本能的狩獵意識讓它走在了最前面,畢竟它的種族命運便是如此。

派克搭著箭跟在沙口身後10米處,倚靠著犬類靈敏的嗅覺給自己當導盲杖。

派克的箭包裡都是手搓的小箭,對付大型生物顯然有些難堪其用。

所以,他選擇加強了功能性,他給4支箭纏上了油布,以防萬一……如果局勢不利直接放火燒山!

派克彆扭的跨行著,以躲避高度及腰的荊棘叢,以及周圍高大的長著密密麻麻細刺的樹木。

毛躁的尖刺瘋狂的擺動著,搖晃著自己的藤條,渴望吸取誤入歧途的血液,派克身上傳來星星點點的刺痛感,而且還有火辣辣的感覺。

這讓派克倍受折磨,無奈,只能忍痛前行,而雙刃劍又一次派上了用場。

十幾分鐘的行程,讓派克覺得猶如凌遲一般,這片荊棘林甚至比寂嶺還要會折磨人。

派克揮舞著劍,砍倒面前帶刺的藤蔓,而他的腳下已經開始出現參差不齊相互堆疊的黑色羽毛了,這意味著他離目標已經很近了。

僅僅十幾米,大片殘破的烏鴉羽毛掛在荊棘樹上,那些及腰粗的樹木上面有常年剮蹭留下的暗褐色血跡,而且,地面上已經不再出現緊密交織的藤蔓了。

彷彿有人特意清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鋪滿地面的巨大羽毛和藏匿其中的小型動物骸骨,遠處尖厲的鳥鳴訴說著巢穴主人的憤怒。

地面隱隱震動,表明來者噸位不小,鳥巢的主人邁著與自己體型嚴重不符的兩條鳥腿,向派克飛奔而來。

它臃腫的身形以及三米的高度足以碾死派克,但是由兩條人類胳膊組成的翅膀卻握著一把與它相對而言嬌小的斧頭,如人形閘刀一樣向派克揮舞。

派克飛身往邊上撲去,躲開了斧頭的砍削,迅速拔劍砍在了它的腿上,然後舉起手弩往烏鴉那如脫毛雞一樣的身軀上射了一箭。

傷口處流著膿水一樣的血,它發出來人類一般的哀嚎聲,但是卻又像鳥鳴似的喉音。

它完全就像一個被包裹著骨質面罩的人一樣,但除去“像人”以外,其它部分,根本與人不沾邊!

眼見派克躲開了揮砍,它向派克撞去,癲狂的追擊著砍剁,毫無章法與邏輯。

派克自然是不會坐以待斃的,轉身朝荊棘中竄去,結果是必然的,荊棘從很歡迎這樣莽撞的客人,成百上千尖細的刺針毫不客氣的戳進派克的身體。

派克這才發現烏鴉身上的疤痕與自己身上的傷口別無二致,他抬頭看著被尖刺遮蔽的天空,不由得也萌生出一股莫名的絕望感。

“原來如此…你是被困在這了啊…”派克一邊拔出臉皮上的刺一邊感嘆。

周邊茂密的荊棘樹表明著,它不止一次的想嘗試逃跑,結果也很明確,那一地的羽毛和樹上的血漬就是代價。

估計它也沒有了結自己的方法,只能靠著誤入其中的小動物為食,同時用那把斧子不停的清理著一片安全區域,以求得片刻的安寧。

至於它是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派克不想再去思考。

派克調整身位,在尖刺叢生的林中飛快的穿梭,他給沙口下達了攻擊指令,沙口就如非洲草原上奸詐的鬣狗一樣,不斷的挑逗著烏鴉的進攻慾望,同時又保證著它們之間的距離。

很落後的方法,但卻意外的有效

派克覺得時機到了,他點燃箭矢,幾發火蛇奔著四周飛去。

幾乎是在瞬間,烏鴉後方的荊棘林中便竄起熊熊大火。

它人性化的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更加瘋狂的砍削著林中的荊棘藤條

然而,還是無法威脅到泥鰍一般的派克。

派克躲在尖刺中,用手弩一次次的射擊,箭包裡可用的箭支沒了,就從旁邊的樹上就地取材。

烏鴉每次撲在荊棘組成的封鎖線上都會帶來大量的傷口,而派克這時候也會趁機朝它的喉嚨射擊,只不過每次動一下都要承受尖刺在傷口中攪動的疼痛。

火勢蔓延,幾乎快要燒到他們交戰的場地。

烏鴉身上插滿箭羽,瘋狂揮動的斧頭也開始充滿了倦意。

先是被沙口消耗,接著是派克死命輸出,到最後,連它也終於開始感覺生命在一絲一絲的被剝走。

幾點火星緩緩飄了過來,引燃了它身上的鴉羽,僅僅是幾秒時間,火舌便爬遍了它的全身。

在周圍牽制的沙口此時再也無法上前,只能發出威脅的嘶叫聲。

而它那如肉瘤般臃腫的龐大身軀在此刻暴露無遺。

那畸形的身姿,分明就是一個人的樣子,那些被派克擊傷的傷口在此刻被火燒焦,暫時性癒合住了。

它粗重的呼吸帶起一片片的火焰,恰似那銅柱地獄中的惡魔,此時此刻,它便是眼前最大的威脅!

它被火焰祝福的同時也在接受它的蠶食,它命中註定是註定活不過今天的。

只不過……就算死…它要拉著派克一同步入地獄!

它後退兩步,用盡全身氣力爆發出比剛才強烈數倍的力量。

它最後一次,不顧一切地向派克發起衝鋒,摧枯拉朽的攻勢燒盡了前方所有的荊棘。

這讓藏匿於荊棘深處的派克躲閃不及,伴著火光一起,被那死亡的重量死死壓住!

而它被無數尖刺和箭矢刺入了身體之中,宣告了困獸最後的掙扎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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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派克面目猙獰的拔出深深刺進皮肉中的尖刺。

反觀沙口,悠閒自得的吃著自己的戰利品———人形烏鴉的一條胳膊,時不時看向派克發出鬣狗一樣的奸笑聲。

派克旁邊放著烏鴉那帶有人與鳥特徵的頭顱,已經被處理得完全剩下骨頭了,包裡裝著它身上姑且還算完整的幾根羽毛。

那幾根毛快有揹包大小了,所以只能綁在揹包外面。

那隻人形烏鴉壓下來的時候身上插著的箭支被送進了更深處,而派克只是幸運的被壓住了腿。僅僅掙扎幾下便輕鬆脫離。

不過,在它死之前,拼命也給派克留下了點紀念品。

那就是滿身的荊棘刺!甚至派克的頭皮上都扎著刺,整個人就如同一顆沒剝過栗子一樣!

派克忍痛將那五六公分的刺拔出,惱怒的將粘著血的尖刺往火裡一扔,一縷青煙伴隨著焦糊的香氣飄出。

派克想過各種關於自己壯烈的死法,並且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狼狽不堪的負傷,然後完整的坐在火旁療傷。

但是結果總是好的,任務完成了,但是派克總覺得心裡十分不愉快。

那隻烏鴉為什麼會在那兒?

卡恩是不是刻意而為之?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派克扭頭望向遠處的湖泊。

那橢圓的湖面越看越像一張死去巨獸的巨口,躲在其中的那東西,就如同牙縫間的寄生蟲一樣。

派克不停的琢磨著如何釣起這條大魚,直到黃昏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