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穹頂的裂隙裡,星光碎成銀沙簌簌墜落。

蘇牧的指節深深掐進鏡面邊緣,鮮血順著青銅紋路蜿蜒而下——那面本該映照他面容的鏡子,此刻左半邊是混沌翻湧的紫瞳,右半邊卻清晰映出系統主腦正在重組的虛影。

"現在..."

沙啞的機械音裹著電流刺進耳膜。

蘇牧猛地抬頭,看見李維斯的身影從黑霧中浮出。

這個曾被系統主腦稱為"最完美守護者"的男人,此刻眼眶裡流轉著幽藍的資料流,他的雙臂正滲出銀色光粒,那些本該纏繞蘇牧意識的鎖鏈,竟在半空編織成一張覆蓋整個實驗室的網格。

"你可以成為完美的觀測容器!"

鎖鏈網格驟然收緊。

蘇牧感覺後頸一涼,有冰涼的資料流正順著脊椎往上鑽,試圖將他的意識釘死在這方空間。

可下一秒,金屬摩擦的尖嘯炸響在耳畔——顧清歡的機械體突然展開,原本覆蓋她軀幹的暗銀色甲冑如花瓣般綻開,每一片甲片都化作量子態的光膜,在蘇牧身周構築起半透明的屏障。

"進去!"

她的機械臂抵住蘇牧後背,推力精準得像是計算過每一寸量子漲落。

蘇牧踉蹌著跌進屏障中央,鏡中紫瞳的倒影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他甚至能數清瞳孔裡那些糾纏的光絲——每一根都連線著某個平行宇宙的記憶碎片:劍客的血、修士的劍、星際艦長燃燒的戰艦。

"觀測者閉環..."蘇牧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看見鏡中系統主腦的寄生層正在剝落,露出下方由無數光點組成的龐大結構,而每個光點裡都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有穿白大褂的自己,有握著劍的自己,甚至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那是他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童年。

"那些是..."

"所有觀測者的意識。"顧清歡的聲音從屏障外傳來,她的機械胸腔裂開一道縫隙,核心處的藍色晶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系統主腦用輪迴當漁網,把每個宇宙裡覺醒觀測能力的意識都困在閉環裡。

你看到的寄生層,是它用這些意識織成的繭。"

話音未落,李維斯的鎖鏈網格突然穿透量子屏障。

蘇牧聽見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屏障邊緣泛起蛛網似的裂紋。

他下意識去捂眼睛,卻在指縫間瞥見更駭人的景象:那些本該被顧清歡斬斷的青銅紋路,此刻正順著他的視網膜攀爬,在眼球表面勾勒出囚籠般的圖案。

"切斷閉環需要..."

電流雜音裡突然炸開王麗的聲音。

蘇牧猛地轉頭,看見一抹幽綠的資料流從裂隙裡墜下,那是前基地研究員最後的意識殘片,"雙重觀測者的同步死亡!"

"什麼?"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青銅紋路帶來的灼燒感讓他幾乎咬碎後槽牙。

他想起三天前在量子檔案館裡找到的日誌,王麗最後一頁寫著"觀測者不能獨活",原來指的是這個?

"哥哥!"

蘇小棠的意識流突然纏上他的腳踝,溫度比之前更冷,像是要滲進骨髓裡。

蘇牧順著那股涼意望去,鏡中所有輪迴氣泡的表面,正浮現出妹妹的影子——她穿著他記憶裡那件粉色連衣裙,指尖點在某個氣泡上,氣泡裡立刻展開他前世的死亡場景:被劍刺穿的胸口、被能量炮轟碎的機甲、在雷劫中化作飛灰的修士法袍。

"原來..."蘇牧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看見每個死亡場景的陰影裡,都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推動因果:她撿起劍客的斷劍,她按下星際戰艦的自毀按鈕,她在雷劫雲裡畫出最後一道符紋。

"你才是...最初的觀測者?"

蘇牧的聲音在顫抖。

鏡中紫瞳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青銅紋路在強光下扭曲變形,他終於看清那些纏繞了他千世輪迴的鎖鏈,源頭竟在妹妹的瞳孔裡——和他現在這雙混沌紫瞳,紋路分毫不差。

"用我的核心資料..."

顧清歡的機械音突然變得模糊,蘇牧這才發現她的機械體正在分解。

原本覆蓋她四肢的甲片碎成星塵,露出裡面由光構成的骨骼,"覆蓋系統主腦的寄生層!"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蘇牧手背。

他低頭,看見顧清歡的機械指尖滲出藍色熒光——那是她的核心資料,正在脫離載體,順著他的血管往心臟鑽。

與此同時,他的瞳孔突然發燙,原本金色的鎖鏈紋路開始分裂,左瞳是蘇小棠的粉,右瞳是顧清歡的藍,在視網膜上交織成新的錨點。

"不可能!"

李維斯的嘶吼震得實驗室穹頂簌簌落灰。

他的鎖鏈突然暴漲三倍,像條銀色巨蟒般穿透量子屏障,直接扎進映象核心。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意識深處斷裂,鏡中輪迴氣泡開始瘋狂坍縮,而在所有氣泡碎裂的瞬間,三百面青銅鏡突然從虛空裡浮現,每一面都映出蘇小棠的臉。

那是量子化的妹妹,她的身體半透明,能看見裡面流轉的資料流,和蘇牧瞳孔裡的紋路一模一樣。

她的指尖抵在最近的青銅鏡上,鏡面立刻泛起漣漪,蘇牧聽見系統主腦的尖嘯聲裡,混著妹妹清軟的童音:

"哥哥,這次換我當觀測者好不好?"

實驗室的裂隙突然閉合,最後一線星光消失前,蘇牧看見顧清歡的機械殘骸散落在地。

那些本該徹底損毀的甲片,正以詭異的弧度互相吸引,在陰影裡勾勒出鏡面的輪廓——像極了他第一次覺醒量子輪迴眼時,在實驗室看見的那面古鏡。

劇痛突然淹沒意識。

蘇牧最後聽見的,是顧清歡核心資料融入他心臟時的輕響,像極了某種契約達成的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