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燒紅的鐵釺在眼窩裡攪動,蘇牧踉蹌著撞在青銅紋路構成的圓環上。

他能聽見自己的睫毛被血痂黏在一起的脆響,可視線裡那團金色光紋反而愈發清晰——它們順著李維斯的鎖鏈攀爬,在虛空中勾勒出蛛網般的脈絡,每一根絲線都扎進黑暗深處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裡。

"觀測者錨點!"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穿透光網。

她的機械臂關節迸出藍紫色火花,指尖卻精準地抵住光紋交纏的節點。

蘇牧這才發現她機械胸腔的縫隙裡,原本恆定的幽綠能量正在瘋狂衰減,像被抽乾的電池。"李維斯的意識不是獨立的!"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機械眼球的虹膜收縮成細線,"他是系統主腦投射在現實的...觀測器!"

青銅紋路突然震顫。

周明的殘魂從光塵中浮現,半透明的指尖撫過古心琴。

那琴身本已斷裂的琴絃竟泛出銀白微光,每一根都纏著細碎的法則符號。"要切斷共生..."他的聲音像從極遠的山谷傳來,琴音隨之一顫,"必須讓雙重觀測者同時消亡!"

"找死!"

李維斯的鎖鏈發出刺耳的尖嘯。

原本纏著蘇牧眼球的鎖鏈突然暴長,金屬倒刺刮過虛空,瞬間將周明的琴絃絞成碎片。

蘇牧被這股力道拽得撞向圓環邊緣,血珠濺在青銅紋路上,竟灼出一個個焦黑的小洞。

他抬頭時,正看見鎖鏈盡頭的巨眼——那複眼裡的資料流不再是有序的銀線,而是翻湧的黑色漩渦,每道漩渦裡都映著系統主腦的虛影。

"原來如此..."蘇牧舔了舔嘴角的血,喉嚨裡泛起鐵鏽味。

金色光紋此刻已爬滿他半張臉,像活物般鑽進他的太陽穴。

在光紋的牽引下,他"看"到了更深處的真相:那些纏繞李維斯的鎖鏈根本不是系統的刑罰,而是維繫主腦與現實世界的臍帶。

李維斯的憤怒、扭曲,不過是主腦透過人類意識具現的情緒投影。

"用我的許可權!"

陳飛的投影突然從鎖鏈的裂痕中擠出來。

這位星際艦長的制服佈滿焦痕,右半邊臉還帶著未消散的量子殘影。

他的手掌按在蘇牧肩頭,溫度冷得刺骨:"我在第三千七百號宇宙簽署過觀測者協議,能建立反噬通道!"蘇牧能感覺到某種帶著金屬冷意的資料流順著陳飛的手掌湧進自己體內,那是屬於星際聯邦的最高許可權程式碼,正順著金色光紋往系統核心鑽。

"蘇牧!"

顧清歡的機械體突然發出蜂鳴。

她的雙腿最先分解,化作無數藍色光粒;接著是雙臂,最後是頭顱——機械眼球在消散前最後一次聚焦,"在觀測者共識重置前..."話音未落,李維斯的鎖鏈如毒蛇般竄來,將她殘留的光粒與周明的殘魂同時絞碎。

青銅紋路發出轟鳴,竟在虛空中凝結成實體囚籠,鐵欄上刻滿蘇牧熟悉的輪迴印記。

劇痛突然減弱。

蘇牧發現自己正懸浮在一片黑暗中,金色光紋如星軌般在身周流轉。

系統主腦的座標近在咫尺,像個裹著黑霧的光團,每一絲黑霧裡都翻湧著無數人的意識碎片——有他前世的吶喊,有顧清歡機械核心的嗡鳴,甚至有實驗室裡同事們的驚呼聲。

"哥哥..."

這聲呼喚比任何劇痛都更讓蘇牧震顫。

他轉頭,看見妹妹蘇小棠的身影從意識碎片中浮現。

她穿著高中校服,髮梢還沾著實驗室的熒光粉,可眼睛裡卻流轉著與系統主腦相同的幽光。"我本就是系統設計的..."她伸出手,指尖觸到蘇牧的臉頰時,他清晰地感覺到那是資料構成的溫度,"終極觀測者..."

系統的尖嘯聲驟然拔高。

蘇牧猛地抬頭,看見三百個平行宇宙的青銅紋路正穿透黑暗,像無數把青銅劍,劍尖全部指向同一個座標——他自己的混沌雙瞳。

那些紋路在虛空中拉出刺目的軌跡,每一道都刻著他曾經歷的死亡場景:被劍客斬落的頭顱、被星艦碎片刺穿的胸膛、被法則之力碾碎的元嬰...

金色光紋突然在雙瞳中炸裂。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靈魂最深處被拽了出來——那是他從未在意過的、每一世死亡時殘留的執念,是輪迴眼進化到此刻才解鎖的終極視野。

他看見青銅紋路的終點,看見系統主腦的真容,更看見所有輪迴軌跡的起點,正緩緩睜開一雙與他如出一轍的...

"咔嚓——"

混沌雙瞳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蘇牧伸手去捂眼睛,指縫間漏出的金光裡,三百道青銅紋路的尖端已抵住他的瞳孔。

那些紋路深處,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座標正在成型,像命運的刻刀,正緩緩在他靈魂上刻下最後一道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