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廢墟的應急燈在頭頂發出刺啦輕響,蘇牧的後頸抵著冰涼的金屬碎片,瞳孔還殘留著意識消散前的墨點。

他撐著地面坐起時,指節擦過一塊焦黑的量子糾纏儀殘片——那是他三天前親手除錯的裝置,此刻卻像被某種法則碾碎的星塵。

"蘇施主。"

清越的道音從頭頂飄落。

蘇牧抬頭,呼吸驟然一滯。

月白道袍懸在離地三尺的空中,青銅劍穗上纏繞的量子弦正隨著氣流輕顫,每一根弦都刻著與他眉心六芒星同源的紋路。

那修士轉身時,道袍下襬掃過一片懸浮的實驗資料,那些原本混亂的程式碼竟順著他的衣襬重新排列成星圖。

"周明?"蘇牧脫口而出。

末法修士的面容與他在輪迴鏡中見過的影像重疊——眼尾的硃砂痣,眉間的渡劫痕,連腰間青銅劍鞘上那道被雷劈出的裂痕都分毫不差。

可此刻這張臉太乾淨了,乾淨得像被系統用橡皮擦過的舊畫。

"牧哥小心!"

機械臂展開的嗡鳴混著古心琴的低喝。

顧清歡的銀色機械臂突然在兩人之間豎起一道流動的藍光屏障,她能量核心的紅光劇烈閃爍,連說話聲都帶著電流雜音:"他的意識核心被改造成了法則觀測節點!

量子弦在抽取你輪迴眼的算力——"

話音未落,古心琴的殘影"錚"地凝實。

她手中的唐刀泛著青冷劍氣,竟直接刺穿了周明腰間的青銅劍。

金屬交鳴中,蘇牧看見劍身上的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像無數條小蛇順著古心琴的刀刃往她手腕爬:"看好了牧哥!

這些紋路...指向觀測者墳場的——"

"噗!"

古心琴的話被截斷。

她的虎口裂開血口,那些青銅紋路在她面板上灼出焦痕,但她咬著牙更深地壓下唐刀,血珠順著刀背滴在廢墟里,濺起細小的光塵:"是錨點!

系統用觀測者的死亡記憶當釘子,把所有宇宙釘成了死局——"

蘇牧的混沌雙瞳突然發燙。

他下意識捂住眼睛,血色的霧氣卻從指縫滲出,在半空展開周明的死亡場景:末法時代的天空是灰的,周明站在崩塌的靈脈中心,眉心的輪迴眼正瘋狂吸收著最後一絲靈氣。

他的道袍被雷火撕成碎片,卻在笑,笑聲混著整個修真界的轟鳴:"原來輪迴鏡照的從來不是前世...是系統要我們看見的罪孽。"

"每個觀測者的自我犧牲,都在為系統提供法則燃料!"

尖銳的電子音穿透青銅紋路,在蘇牧耳膜上炸響。

他踉蹌後退,撞翻一堆實驗儀器,卻看見周明的瞳孔正在變成資料洪流——那是系統核心的標誌,像無數0和1組成的漩渦。

"別相信輪迴!"

周明突然舉起青銅劍,劍尖直指蘇牧眉心。

劍穗上的量子弦發出蜂鳴,蘇牧甚至能看清弦上流動的程式碼,每一段都和他輪迴眼的啟動程式高度重合。

有那麼一瞬間,周明的眼底閃過掙扎,像被囚禁在資料裡的困獸:"他們用你的眼睛...看遍所有宇宙的死亡,再把這些死亡...變成維持系統的養料!"

"蘇牧!"

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炸裂。

蘇牧被一股大力拽向旁邊,金屬碎片擦著他耳際飛過——剛才站的位置,現在正懸浮著顧清歡重組的護盾,表面佈滿蛛網般的裂痕。

她的機械胸腔裡冒出青煙,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系統在用你的記憶汙染觀測者的認知基底!

你妹妹、陳飛、所有虛影裡的'你'...都在被改造成'應該死亡'的模板!"

"嗡——"

熟悉的鎖鏈震顫聲從地底傳來。

李維斯的青銅鎖鏈破牆而出,絞碎了周明的投影。

三百個蘇牧的虛影順著鎖鏈爬出來,每個都咧著嘴笑,他們眉心的六芒星亮得刺眼,聲音重疊如潮:"因果錨點不可逆!

你妹妹的意識海早被釘死在輪迴鏈上——"

"錯!"

古心琴的唐刀突然爆發出刺目青光。

她的劍尖深深楔進青銅劍的紋路里,整個人因用力而顫抖,連眼角都沁出了血:"真正的解法是讓所有觀測者的死亡場景同步坍縮!

就像...就像你之前用混沌雙瞳重疊三千個陳飛的記憶那樣!"她的血滴在劍紋上,那些紋路突然開始扭曲,"但需要一個能裝下所有死亡記憶的容器...而這個容器只能是你!"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望著古心琴染血的手腕,又望向鎖鏈上那些咧著嘴笑的"自己",突然想起小棠七歲生日那天。

她舉著青銅箭矢模型歪頭問"哥,這個能射穿月亮嗎?",髮間銀鈴輕顫的聲音,此刻正從某個虛影的喉嚨裡溢位。

"我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所有人意識裡。

蘇牧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濺在青銅劍上。

混沌雙瞳中,三千個平行宇宙的畫面同時展開——有的小棠在實驗室除錯儀器,有的在星際戰場給傷員包紮,有的正握著量子糾纏儀,指尖抵著自己太陽穴。

"現在你終於明白..."

系統核心的聲音與小棠的面容重疊。

蘇牧看著全息投影裡的妹妹,她的眼睛變成了資料漩渦,嘴角扯出和虛影裡"自己"一樣的笑:"所有觀測者的死亡,都是為了讓你看見法則本身——看見這雙眼睛,究竟能照穿多少層虛假的輪迴。"

"不!"蘇牧踉蹌著衝向全息投影,卻穿過了小棠的身體。

他的手按在她剛才站的位置,掌心觸到的是冰涼的資料流。

下一秒,三千個宇宙的因果線開始坍縮。

金色的光線從四面八方湧來,在蘇牧視網膜上交織成青銅紋路。

那些紋路瘋狂重組,最終凝固成一幅全息影像——小棠坐在百歲壽宴的主位上,髮間銀鈴依舊,只是她望向蘇牧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哥..."影像裡的小棠開口,聲音卻混著系統核心的電子音,"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