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沒有回答，只在井口一角，露出來一個鐵皮大喇叭。
“喂！下面的人聽好了！”
還是那個聲音。
方浩川握著槍一錯不錯地看盯著大喇叭。
他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呼喊。
“龍江大學庇護所正在招收倖存者！我會在在上面等候10分鐘，願意加入庇護所的人現在就上來！交通工具座位有限，僅限乘坐四個人，願意的就來！”
“現在開始計時！”
“倒計時10分鐘。”
鐵皮大喇叭沒有縮回去，還是懸在井口，只是再沒有了聲音。
鐵皮大喇叭傳播開來的聲音很廣，哪怕是躲在下水道分支管道中的倖存者也可以聽見。
他們自從拿到番茄，嘴巴就開始嚥唾沫。這一口酸味實在饞人。那麼的新鮮，那麼的甘甜，香氣誘惑著他們，就連上面的汙漬也顧不得，只在並不乾淨的衣袖上蹭了幾下，擦去汙水便瘋狂吞嚥下去。
久違的香甜滋味爆炸在舌頭上，小小一個番茄竟然讓人他們吃出來人間至味的感覺。
喇叭傳播開來的聲音他們都聽見了，番茄的味道還留在嘴中，他們感覺到了上面的人的善意。
去不去？
這樣一個問題就浮上心頭。
不得不說，黎明這個名字取得巧妙。
龍江大學庇護所。
聽起來可比她自己另外取一個什麼名字靠譜得多，第一時間就會讓人聯想到官方的庇護所機構，正規化又朗朗上口。
聞人夢竹和侯知強就嘀咕起來了，真要是官方庇護所那就太好了。可要是官方庇護所怎麼可能說只有四個名額還這麼不留情面？
方浩川也想到了這一點，張口就問。
“是官方庇護所嘛？”
這個問題太關鍵了。
黎明蹲在井口邊休息，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自己頭髮。
她也很想說一句是，要是如此，那就很容易收攬倖存者，獲得他們的加入。
但她究竟是不是自己還不知道嘛？
就是個靠著系統建立起來的草臺班子。
黎明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後面圓都不知道怎麼圓謊。
“並不是官方庇護所。”黎明解釋道，“龍江市在末日之夜死傷慘重，沒有救援。”
“我在學校建立了庇護所，願意來的就來，不願意就拉倒算了。”
“還有9分鐘20秒。”
黎明還不忘了提醒他們一句時間，反正她說了只等10分鐘那就是10分鐘，才不會像是看門狗一樣守在門口勸他們出來了。
庇護所缺人，還沒到這個地步。
要知道，龍江市還有三個方向的郊區，黎明還沒去呢。
她本早就打算去看看還有多少活人能拉回來，可是真不巧了，總有事情耽擱，又不能把事情交給其他人來辦，一來二去就拖到了今天。
方浩川保持著姿勢不變，心裡卻已經多少有幾分願意了。
上面的人願意拿物資給素味平生的他們，還把番茄隨便玩下面扔根本不在意損壞，顯然不缺吃的。願意招人，雖然態度不太好，至少也說明對方不缺人。敢在井口和他們交談到現在，至少說明實力很強大，將地表某個限度內的喪屍都清掃了。
物資充足，實力強大，僅僅這兩點就足夠方浩川心動了。
別的不說，他很需要一個足夠休息的地方，蜷縮在下水道里，方浩川已經受夠了。
龍江大學庇護所裡面就算再糟糕，也不會比下水道更糟糕了。
方浩川終於放下了抬起的手。
他回頭，看向另一頭的那些同伴。
“我要去那裡，你們願意就趕快做決定吧。”
方浩川知道這是一次大冒險。
前往未知的地方，未知的環境，不認識的人，一切都代表著危險。
但他願意賭一次，就賭自己的判斷不會失誤。
方浩川的心臟砰砰跳著，順著井壁的階梯往上面爬去，越來越靠近井口，日光照在他臉上，他終於再度站直了身軀，在陽光，挺腰直背。
“咻~”
陌生的少女不太文雅地吹了聲口哨，朝他豎起大拇指，“明智的選擇。”
她真的很年輕，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妹妹一樣，膚色白皙，臉龐乾淨，衣裳得體，半點看不出來已經在末日裡渡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更是和整個荒蕪城市格格不入。
方浩川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你好，方浩川。”
哪怕她面容年輕的過分，方浩川也沒有半點輕視的想法。
看看這遍地的黑灰，不難以想象周圍的喪屍都去了哪裡。他赤腳踩在地上，地表傳來一陣陣的熱浪。
僅僅是一個照面，方浩川就斷定，面前這人實力極強。
黎明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一圈，終於看清楚了他一身裝扮。
野人。
比山洞裡那群桃源村倖存者還像是野人的野人。
一身皮夾克外套已經看不出顏色了，滿是汙漬還泛著一股油光，下身的長褲磨破了好幾處，膝蓋更是重災區，都能瞧見膝蓋上的繭子。腳上卻是沒有穿鞋子，但也不是光腳板，襪子套了好幾雙在上面，就他走過來的這幾步，黎明幾乎沒有聽到聲音。
黎明露出個笑容，卻並沒有握住這隻看不出來膚色的手，但是為了不讓他尷尬，又取了一顆大紅番茄沒有接觸地放在了他手中。
“你好，黎明。”
憑空出現的番茄讓方浩川瞳孔一縮，異能還是法術？
但他並未表現出來，收回手，捏著手裡的番茄。
黎明倒是主動解釋了句，“沒驚訝，一點點小異能而已，被喪屍傷害後的人，都會有一定機率誕生出異能。”
黎明沒說系統面板中的那什麼血統問題，解釋起來太麻煩，倒不如先用著“異能”這種稱呼，反正聽到的人不會不明白的。
方浩川得到了一條新訊息，驚訝於黎明毫無掩藏的表現，也想到了會有一定的機率轉變為喪屍。
井口又爬上來一個人，同樣的衣衫襤褸，要不是一頭長髮，黎明連性別都看不出來。
“我叫安明香，我願意加入龍江大學庇護所。”
她一來如驚弓之鳥一般說出這句話。
黎明點點頭，解釋了自己的名字，讓她等在一邊。
“還有8分15秒。時間到了咱們就走。”
安明香顯然是聽到了黎明和方浩川方才的對話，站在黎明身邊不遠處，“真的會有機率產生出異能嗎？產生出異能之後呢？他們會怎麼樣？”
神情專注，悲傷的淚已經出現了。
黎明大概猜到了她的傷心事，沉默了一下說道。
“人類被喪屍傷害後，並不是百分之百的機率會轉變成新的喪屍，產生出異能的機率在50%左右，這個資料並不精準，只是一個估算。”
“產生異能之後，幾乎和一般人類沒有差距，保持原有的狀態，除了多出來一種異能。”
安明香愣愣無言，好半天才說出來個“哦”。
黎明往遠處蹲了幾步，給她留下一點悲傷的空間。
方浩川則在地面上活動手腳，從身後坑坑窪窪的揹包中拿出食物進食。
黎明好奇地看了幾眼，住在下水道里面還能吃什麼。她注意到方浩川只喝了三小口水，又吃了兩封餅乾就停下來了。
依照他這麼大的體格，這點東西連基礎的熱量維持都不夠，難怪看起來瘦得脫相，全靠大骨骼架子頂著這麼大一個人。
“不再吃點了？”黎明說道，“庇護所裡雖然條件不好，飯還是管夠的。現在回去也趕不上飯點了，想吃就吃吧。”
庇護所的福利從某方面而言，那是非常好的。僅僅食物管夠，限時不限量這一點就足夠讓方浩川高興。
但他只是笑了下，並沒有按照黎明說的再繼續吃下去。
“還有多久？”
“六分鐘。”
方浩川聽見這話就衝向一邊的便利店。
火焰灼燒了便利店上門的廣告牌，卻連玻璃都沒有破壞，這也就意味著，裡面的物資完好無損。
餓了這麼久的他進了便利店就開始掃蕩，看見什麼拿什麼，很快就將後背的包裝得滿滿當當，身前也揹負上了一個新的包，同樣裝滿了食物和水，左手和右手還各提了一個黑色雙肩包。
這也是力氣不小。
他是這麼想的。
庇護所條件再好，也比不上自己有。
不趁現在拿夠東西，萬一後面沒機會了呢？他雖然願意暫時加入龍江大學庇護所，但還不知道那邊怎麼樣呢。
這周圍一隻喪屍都沒有，可是難得的採集物資的好機會。
方浩川主動將左右手提的揹包遞給黎明，上供的意思很明顯。
“麻煩你來接我了。”
這句話有點意思，只說自己，半句不提下水道中的同伴，看來他們的關係也未必有多好。
也是。
一群素味平生的倖存者，抱團取暖罷了，說關係好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黎明站起身，沒接這些東西，問他，“拿這麼多儲備糧，去了庇護所要是被人搶了，那你不是白忙活了？”
方浩川臉色一僵，不會吧，庇護所環境這麼惡劣嘛？
黎明輕笑一聲，越過方浩川走到井口邊，再度提醒時間。
“還有三分鐘。”
越來越短暫的時間，極大地激化了下面的矛盾。
下面乒乒乓乓地傳來聲音，一陣動靜後，有人叫了一聲“住手”，安靜了幾秒，隨後便是窸窸窣窣地動靜，井口上冒出來一個又一個的人。
“我們要一起去庇護所！”
異口同聲，眾志成城，他們向著在場的唯一的一個陌生人提出了要求。
隨後便是一驚。
沒有車輛！
沒有飛機！
任何他們能夠想象到的交通工具都不在視線範圍之內。
十八個人大驚失色，紛紛質問起是不是騙人！究竟要怎麼前往龍江大學庇護所！
黎明心道，看來下水道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不然怎麼一聽說有了一點點不確鑿的希望就會拼命抓住這根繩子往上爬，下面的人應該全上來了。
黎明解釋道，“有辦法帶大家離開的，交通工具暫時收起來。”
這個沒有證據的問答很輕易地就說服了他們，眼巴巴地望著黎明。
“依照上來的先後順序哦，方浩川，安明香，然後你，還有你，先和我離開，我會盡快來接剩下的人。”
黎明依照老規矩，點了最先露頭的兩個人，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黎明記得住誰先出來，誰後出來。
這樣一來，一大半的人都要暫時留下。
被點到的兩個人固然驚喜地往黎明面前跑，其他沒有被點到的人卻是大驚失色，全身心都在抗拒被留下的事實。
多留在外面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他們已經受夠了下水道糟糕的環境，現在有了離開的希望，那些骯髒的地方就連一分鐘、一秒鐘，都難以忍受了。
勇氣如方浩川，敢主動出去探索，都在第一時間去賭庇護所的未來，何況是其他人？！
誰能願意！
誰會願意！
先離開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們！
又憑什麼是他們！
就憑他們先上來幾分鐘、幾秒鐘嘛？！
他們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抗拒來得猝不及防，黎明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同類的激烈抗議。
“我要先離開！”
“憑什麼不是我！”
“抗議！他們憑什麼先走！”
“要走就一起走！我們才是同伴！不拋棄不放棄！”
“對！我們是同伴！要走一起走！”
“要走一起走！”
近乎整齊的吶喊在黎明面前響起，口號一聲聲，他們此時倒是不怕把喪屍吸引來了。
喪屍她可以隨便砍了，面對同為人類的同胞，卻無法這麼簡單而果決地判斷。
“冷靜一下大家。”黎明抬手按了按想要控制場面，可是黎明那張太過年輕到還帶著少年氣的臉龐卻很難以壓制住這一群男女老少的倖存者們。
他們不服黎明管束。
他們不知道黎明是誰！
總之，他們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要把他們全部帶離這個糟糕的地方。
甚至還有人對那兩個被黎明點中，走到他面前的倖存者施壓。
“餘星！康知勇！我們是同伴！不要做叛徒！”
“不要背叛大家！回來！我們一起反抗！”
“要走就一起走。”
之前和方浩川一起去拿武器的瘦小男女還提到了他。
“方浩川！大家這麼信賴你！你說句話啊！不要做我們的叛徒！”
“這麼多日子大家都一起過來了！回來！我們一起對付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