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世子北上柔然,救助宸國老兵的事蹟,在風聞司的刻意推動下,鬧得沸沸揚揚。

時至今日,若還有人說自己是第一次聽聞,定然會被百姓們當成山裡來的野猴子。

各地流傳的故事,雖於細節上有偏差,但大體脈絡相同,再加上商隊的佐證,真假已有定論。

其中最可信和最不可信的版本都來自梁州。

二品獨自斬殺八百鐵騎和一名雷軀大宗師,實在太過玄幻。

可此言卻出自兩位去過草原的劍宗傳人之口。

作為最大功臣的齊王世子,沒有現身慶功宴,這裡面莫非有什麼陰謀不成?

騎兵統領周雲戟本就對沈舟印象極好,此番之後,更是好上加好。

跟柔然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他深知對手的恐怖實力,殿下歷經九死一生,難不成連喝杯酒的資格都沒有?

哈哈,這就是京城!任何時候都不忘窩裡鬥!

秦齊兩王皆在北境,嫌疑自然而然的落在晉王頭上!真想坐上皇位,何不親身走上一趟回鄉?

軟蛋!卑鄙!

周雲戟憤怒的站起身,朝著上方單膝下跪,“啟稟陛下,末將有話要說!”

嗓音洪亮,振聾發聵!

沈凜先看了一眼沈承煜,見兒子輕輕搖頭,收回視線道:“准奏,起身回話。”

周雲戟姿勢不改,只是挺直了腰背,“末將有一事不解,斗膽請陛下明示!”

旁邊官員皺起眉頭,居然是用質問的語氣嗎?

周雲戟已經做好了被撤職的準備,“五月份!世子北上草原,是末將幫忙買的馬!柔然一行,殿下受傷無數,即便深陷死地也不改初心!”

他指向一旁,“同僚們破城有功,各個有賞!然,為什麼名單上不見‘沈舟’二字?”

群臣屏息,氣氛凝重。

不等陛下回答,周雲戟聲音哽咽,語不驚人死不休道:“秦州城外的那封聖旨,到底是真心,還是捧殺?”

他重重磕了一頭,“殿下無意爭奪皇位,又有功於蒼梧,還請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條生路!”

尚書令江左晦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嚯!這年輕人,膽氣夠足的!

但怎麼跟對方解釋呢?說齊王世子自己不願意來?人家會信嗎?

現場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內。

而周雲戟眼中,就成了京官針對齊王世子的鐵證!

沈凜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顫抖的手掌卻暴露了心中的不平靜!他差點將“說得好”三個字吼出聲!

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江左晦將酒水咽入腹中,大義凜然道:“老臣也覺得陛下做的不妥。”

刑部尚書童宏仁反應最快,扯著嗓子,用盡全力道:“臣附議!”

周雲戟抬起頭,用袖口抹去淚漬,原來京城中,還剩幾位仗義執言之輩!

但等他定睛一瞧,越看越不對,誒?怎麼全都跪下了?

大理寺卿長孫清野甩出兩條長長的鼻涕,哀嚎道:“陛下,萬不可讓英雄流血又流淚啊!否則容易寒了眾將士的心!”

整個太極殿廣場,只剩三人還坐著。

沈承煜想了想,決定幫兒子一把,“舟兒身上有傷,不如就讓他在府中靜養?”

左僕射陸觀潮點點頭,“賞賜可以後面補上。”

沈承璟用手猛拍地面,道:“你們這倆做長輩的,到底是何居心?若是看不上舟兒,不如送到我晉王府來!”

沈承爍反駁道:“明明是秦王府更合適!”

沈承璟冷笑一聲,“就你家那飯菜,舟兒能吃得慣?也不怕把孩子餓著!”

沈承爍絲毫不退,“偌大的京城,找幾個手藝好的廚子很難嗎?”

周雲戟艱難的嚥了口口水,什麼情況?

沈凜站起身,裝作痛苦道:“朕一時疏忽,險些釀成大錯。”

童宏仁見縫插針道:“陛下,不如讓臣去請世子?”

長孫清野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老是慢對方一步,“臣!也想去…”

沈凜竭力壓住上揚的嘴角,揮揮手。

太極殿廣場立馬亂做一團。

右驍衛沒參加此次大戰,無論如何也不想錯過下一場!

可賀烈才起身,肩膀上就多了只青筋暴起的手掌,扭頭一看,原來是位文官。

“將軍啊,你跟殿下又不熟,慢一些沒關係的。”

賀烈怒喝道:“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虧你還是讀書人!”

周雲戟眼中的震驚變為駭然!

越靠近承天門,場面越是精彩!

“鬆手,你個老東西!身子骨經得起折騰嗎?”

“放屁!我比你還晚兩天出生呢!”

“接生婆記錯日子了吧?”

“把車架卸下來,本官有要事在身!”

皇宮外的僕役們相互對視一眼,大聲回應道:“大人,你誰?”

裡面聲音驟然提高八度,“你管老子是誰!照辦就是!”

沈承煜上前將迷茫的周雲戟扶起身,笑道:“習慣就好。”

沈凜則給割孤使了個眼色。

第一位衝出皇宮的是蕭鉞,身上帶著股神擋殺神的氣勢。

有位鴻臚寺官員,憑藉著瘦小的身形,從人群的縫隙中鑽了出來,“把馬兒都放了!損失去我府上拿!”

“不可!”甬道中響起撕心裂肺的拒絕聲。

齊王府的廚房內,沈舟一手拎著一條十多斤重的大魚,笑道:“左邊的用來熬湯,右邊的烤著吃。”

溫絮俯下身子,聆聽著陸知鳶肚子裡的動靜。

福伯將調料擺在灶臺上,一邊幫世子系圍裙,一邊道:“殿下,還是我來吧。”

沈舟沒好氣道:“滾犢子,回家疼你自己媳婦兒去。”

福伯眼神哀怨。

沈舟將魚扔在案板上,熟練的用刀颳著鱗片,“過幾天就幫你找一個。”

福伯喜上眉梢,在灶膛內點燃火苗。

不一會兒,淡淡的香氣從鐵鍋中飄了出來。

沈舟舀了勺魚湯,放在嘴裡嚐了嚐,評價道:“有點淡。”

就在此時,齊王府門房腳步匆匆,急切道:“不好了殿下,滿朝文武都在府外求見。”

“他們不應該在宮裡吃席嗎?找我作甚?”沈舟呢喃自語了一句,隨即道:“不見!”

話音剛落,割孤閃身進入廚房,連點男子數個穴位,“殿下莫怪,聖上的意思。”

沈舟被扛著出門時,還不忘囑咐道:“要加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