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蕭鴻景才依依不捨的下床穿好衣服。

大夫仔細把了把脈,始終緊皺著眉頭,看的蕭鴻景心裡涼涼的。

他眼看大夫又準備來一遍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這,老夫從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脈象。元氣衰退,氣血不足,脈搏微弱無力,原本是將去之象。”

蕭鴻景不敢置信的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但是他體內又有一股醇厚清涼的力量與之保護,導致身體如冬寒將至般冰冷。”

大夫被嚇得斷斷續續,“若長遠看來這位公子的壽命必然大大削減,就是不知道這股力量能維持幾時了。”

蕭鴻景急道,“你就說能不能給我治好!”

“這,若是一直用些珍貴藥材好好養著護著,或許,能多保幾年,但終究是治根不治本。” 老大夫戰戰兢兢的說了個最好的結果。

蕭鴻景的心瞬間如墜冰窖。

他好不容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本歡歡喜喜的想著和楚星煥求得一個緣分。

但,命運弄人。

他送走大夫後默默地跪在床邊,看著床上人蒼白如紙的面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悲傷。

他握緊拳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蒼天在上,黃土在下,今蕭鴻景在此立誓,吾欲以半生之壽易汝餘生之安康,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他用力咬緊牙關,堅定地說:“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我會傾我所有盡我所能,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這條命給你搶回來。”

如果你能好起來,我願意放下一切榮耀和權力,護你一生無虞。

蕭鴻景眼中閃耀著堅定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誓言有多麼艱難,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放棄。

楚星煥艱難的勾了勾指尖。

可是無人發現。

若是006能說話早就出來唾罵這個庸醫了,有它這個超級無敵厲害的統子在,宿主就算活一萬年,熬死他們往下十八代人都不會死!

可是沒有人知道,蕭鴻景也不會知道。

他開始親自尋醫問藥,日夜守在楚星煥的床邊,用他熾熱的身軀溫暖懷裡的冰冷。

在他心中,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尤其是他在看到那張蒼白的臉慢慢恢復健康的紅潤時尤為開心。

他無比慶幸自己有機會守護他、照顧他、愛他。

只要有楚星煥在身邊,他就有了足夠的勇氣和力量去面對一切。

近些日子,劉媽媽發現找她們樓裡花魁的人出奇的多。

除了賴在房裡不走的那位爺,時不時就有看起來像小廝侍衛的人過來詢問,每次都塞上一封書信並千叮萬囑一定要楚星煥醒來後親自開啟。

如今這書信已有了厚厚一沓。

可楚星煥還沒有醒來。

006焦急的直跺腳【怎麼還沒醒過來!宿主~宿主~】然後用它不存在的小手碰了碰楚星煥的肩頭。

楚星煥此時還深深陷在他的夢境中。

他彷彿回到了他本來的世界。

他有健全的父母,有鮮活的兄弟姐妹。

似乎是一個看似完美溫馨的家庭。

但楚星煥從小就知道他的父母在幾個孩子裡最不喜歡他。

雖然他們依然會給楚星煥一個孩子該有的東西,但總是顯而易見的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少上許多。

無論是他們的包容關懷還是他們的愛。

明明是夠多的,為什麼不能平均分給他一點呢。

楚星煥從小就不明白。

又或許是他太過懂事,不爭不搶也不吵不鬧,讓他們很自然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小時候上學放學從來只有羨慕的看著別人被家長接送的份,而他只能步行。

他的父母說是工作太忙。

可憑什麼到了他的哥哥和妹妹時就什麼藉口都不存在了。

他考試要開家長會,他的父母說去不去都沒關係讓他自己去和老師溝通。

哪怕他考的是全校最好的成績。

以至於後來的家長會他從來不會再主動去問他們去不去,因為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結果。

所以自己和老師一溝通就是溝通了十多年。

他高三學習壓力大,看著同學每到下課放學時都會去搶著給父母打電話哭訴怎樣怎樣的辛苦。

他也曾試過一次。

可聽到的卻是電話裡永遠打不通的機械音,然後在後面同學的催促下手足無措的離開。

等到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他又被老師在課堂當場告知父母讓他自己走回家。

哪怕學校離家的距離十多公里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通行。

回到家後也是吃著冷飯殘羹聽著父母那一套倒背如流的話術。

無非是詢問有沒有考試,考了多少分,然後讓他好好學習,趁著假期多看看書。

楚星煥從最初的心煩意亂到後來的心灰意冷足足用了三年。

家庭聚餐時,他的媽媽會把第一個雞腿夾給哥哥,第二個雞腿夾給妹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畢竟也沒有第三個雞腿了。

吃完飯後,哥哥妹妹或躺著看電視或拿著手機打遊戲。

然後他的父母理所當然的衝他說“星煥,去把碗刷了。”

似乎只有這時候他才有了那麼點作用。

等終於結束了高考,學校回程的大巴滿是笑容,楚星煥被帶動的有了一絲絲期待。

但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所有的人都被家長簇擁著離開,楚星煥如同一個雕塑般在那裡等著他父母講好的承諾。

等到入夜,楚星煥才移動僵硬發麻的腳步慢慢走回家。

他還記得那天午夜十二點的月亮被雲遮住了,風很大很冷,他在上鎖的大門口蹲坐了半夜等到第二天等到了一句我忘了。

類似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楚星煥一直不理解,究竟是為什麼。

偏我來時不逢春。

他從一開始的默默承受變為了後來的沒什麼所謂。

可事情雖小,但累積起來就是一座大山,那是會壓死人的。

為什麼同樣是他們生下的骨肉,自己卻被他們貶低到了泥裡。

就連這個被寄予了愛和希望的名字都是被他哥哥遺棄得來的。

所以,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是錯誤的。

他渾身都豎起了堅硬的刺來保護自己。

他每次都會在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相處時逃離那裡。

畢竟就算他消失一晚上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

他也慢慢發現了自己的奇怪。

他似乎對任何人都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

他曾經幻想過如果是他的血脈至親在他的眼前出了意外或是死亡他會不會感到傷心或是流出一滴眼淚。

答案是不會,他不會有一點波瀾。

他好像骨子裡本身就不存在親情友情愛情這種東西。

但面對即將死掉的沒有任何感情的陌生的小貓小狗他卻會產生一點波瀾甚至掉兩滴眼淚。

他也不知道這是先天性的還是後期形成的。

又或者是古人說的投桃報李,可從來沒有拿到過桃子的人又怎麼回報給別人李子。

但或許就是因為沒有就越想獲得。

隨著他慢慢長大,他開始無比嚮往一段美好的愛情。

他想親手組建一個完美的家庭,他想在他愛的人身上找到缺失十多年的親情友情和愛情。

有人說不被愛只是不走運,而不會愛是種不幸。

但楚星煥想要擺脫這種枷鎖,

他渴望極了去愛和被愛。

他想要很多很多,多到裝不下的屬於他的愛。

他想這個願望如果真的可以實現的話,他願意付出他的所有去交換。

但直到貨車撞到他的身上,鮮血灑滿大地,魂魄離開肉體,直到他的人生徹底結束,他的願望都沒有實現。

等他終於睜開眼睛看到趴在他旁邊的蕭鴻景時,他似乎徹底明白了自己這一遭到底是為了什麼。

【宿主宿主,你終於醒過來了,可擔心死我了。】006在他腦海裡哭的稀里嘩啦。

楚星煥扯了扯嘴角然後小心的用手指碰了碰蕭鴻景皺緊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