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青猛地轉身,“不行!”她聲音發顫,“我要找她問清楚——為什麼她從來沒告訴過我們!”

“海天青。”

骨簾突然被掀開,章豐歌的身影出現在光影交界處。晨光在他肩章上鍍了一層金邊,卻照不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隊長站在那裡,像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這是她的選擇。”章豐歌的聲音很輕,卻像鐵錘般砸在每個人心上,“我們干預不了。”

“章隊?”海天青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章豐歌,向來平靜的目光此刻冷硬如鐵。

“可是——”

“去收拾東西。”章豐歌轉身時,骨簾在他身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麻雀,”周漾上前按住海天青發抖的肩膀,掌心傳來溫暖的力度,“聽章隊的話。”

海天青的拳頭鬆了又緊。她望著章豐歌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臨行前哥哥的話:“如果在懸塔遇到抉擇……相信章隊的判斷。”那個總是溫和的兄長,說這句話時罕見地斂去了所有笑意。

最終,少女垂下頭。一滴汗水順著她的鼻尖墜落,在石地上洇開深色的痕跡。她沉默地走向自己的行囊,手指撫過姜晨常坐的位置——

……

石室內的火把忽明忽暗,將況朔佈滿皺紋的臉映照得陰晴不定。他枯瘦的手指輕撫著腰間的骨笛:“你明白要做什麼了嗎?”

姜晨沉默地點頭,黑金殘刀的刀鞘在她腰間泛著冷光。她餘光掃過角落裡那個衣衫襤褸的醫師——對方正用髒兮兮的繃帶擦拭著手術刀,金屬表面反射的火光像毒蛇的信子。

“放心,祭祀轉換雖痛苦,但不會傷及性命。”他凹陷的眼窩裡,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結束後,飛行器自會交予你的同伴。”

姜晨突然放下手中的箱子,箱體與石地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我想再去牆後一趟,”她的聲音很輕,“吃點東西。”

況朔的眉毛微微揚起,額間的圖騰紋路隨之扭曲。

“這是件耗精力的事。”姜晨活動了下手腕,“我需要補充能量。”

石室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況朔佈滿老繭的拇指摩挲著骨笛上的裂紋:“讓侍從準備——”

“不必。”姜晨打斷道,聲音突然提高:“蓮霧!”

守在門外的少女渾身一顫。她怯生生地看向兩側的守衛,那些繪滿圖騰的戰士像石雕般紋絲不動。

況朔的目光在姜晨臉上停留片刻,帶著審視與探究。姜晨神色如常,任由他打量,手指輕敲著箱子的邊緣,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讓她進來。”況朔最終開口,聲音低沉。

蓮霧低著頭快步走入,雙手捧著食盒,她將食盒放在石桌上,動作輕緩,像是怕驚動什麼。姜晨接過食盒,掀開蓋子,裡面整齊地碼著幾塊乾糧和一小碟醃菜——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食物。

她拿起一塊乾糧,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咀嚼的動作平靜而自然,彷彿真的只是來補充體力。況朔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但姜晨始終沒有抬頭,蓮霧也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低垂著眼睫,像一尊沒有存在感的影子。

況朔最終收回目光。

姜晨的身份已經傳開,懸塔不會容她,舊民是她唯一的退路。她再聰明,也該明白這一點。

“我去請族長。”況朔轉身,“轉換儀式需要她的見證。”

姜晨依舊埋頭吃著東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腳步聲漸遠,石室的門被輕輕合上。

確認況朔離開後,姜晨的咀嚼動作驟然停住。她緩緩抬頭,與蓮霧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二人眼神一碰即分,但彼此心領神會。

行動,已準備就緒

……

療養室內。

蓮霧咬著下唇:“你確定要這麼做?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姜晨站在窗邊,月光透過藤蔓的縫隙,在她冷峻的側臉上切割出細碎的光影。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黑金殘刀,刀刃上暗紅的紋路在月光下如同乾涸的血跡。

“祭祀轉換是最佳時機。”她的聲音冷靜得像在分析戰術,“梅萊娜對紅蟒的力量極為看重,絕不會允許太多人進入牆後。”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角落裡的箱子,“而且,箱子裡那個‘東西’……在轉換過程中很可能會失控,他們不會靠得我太近。”

章豐歌坐在陰影處,他沉聲道:“他們知道你的異能,不會放鬆警惕。”

姜晨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所以,”她緩緩道,“必須讓他們確信——我別無選擇,只能向梅萊娜宣誓效忠。”

蓮霧困惑地眨了眨眼:“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姜晨沒有立即回答。她抬起手,指尖輕觸牆面上垂落的探聽藤蔓。那些原本躁動的植物突然安靜下來,溫順地纏繞上她的手腕,如同被馴服的蛇。

“我會讓‘舊民血脈’這個訊息,”她低聲道,藤蔓在她指間緩緩遊動,“自然而然地傳出去。”

蓮霧和章豐歌不約而同看向這個站在月光下的身影。

“蓮霧,你的異能他們並不知道,”她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你沒見過梅萊娜,必須趁這個機會記住她的樣貌。”

蓮霧坐在石床邊,膝上攤開一本皮質筆記本,密密麻麻寫滿了觀察記錄。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這幾天你的描述,我已經詳細記錄了這位族長的行為特徵——從步態到語氣,”她輕輕合上本子,“短時間內扮演她,不成問題。”

姜晨微微頷首,目光轉向陰影中的章豐歌。

“章隊,”姜晨目光看向他,“我需要你在外面穩住雷鳴他們。”她的指尖微微收緊,“我的身份一旦公開,麻雀可能會……”

“我明白,”章豐歌接過話,聲音沙啞。他站起身,目光直視她的眼睛,目光銳利如刀,“你真的能控制那條紅蟒和箱子裡的東西嗎?”

姜晨的呼吸一滯。

——他果然看穿了最關鍵的一環。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地堡深處,黑水如活物般蠕動,紅蟒的鱗片在暗處泛著血光。即使當時何慧佔據著她的身體,她仍能感受到那種刺骨的寒意,像是無數雙冰冷的手撕扯著她的意識。

也正是那一刻的恐懼,讓她在何慧意識鬆動的瞬間,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姜晨緩緩抬起手,掌心向上。牆上的藤蔓突然蠕動起來,如同受到召喚般向她遊移,最終溫順地纏繞上她的手腕。

“我能控制。”她輕聲說,藤蔓在她指間收緊。

因為我和它們……本質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