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勝負欲

伊薩從房子裡追出來，見怪物已經躺在地上，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席地坐在馬路邊，看著遠方疾馳而來的車燈，過去的回憶隨著白光一同刺入眼中，眨眼又消散不見。

艾莉婕原本也想坐下來，但想到地面很冷，於是蹲在伊薩身邊，問道：

“一切都結束了。你有什麼打算？”

伊薩不只是失去了讀心術，他失去青春，失去家人，失去一切。

在外人看來，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盼頭。

然而伊薩卻說：

“約瑟夫說過，退休以後要去海邊。他喜歡藍色，說只有這種顏色能讓他安靜下來，短暫忘記生活的壓力，獲得內心的安寧。”

約瑟夫是伊薩的哥哥，也就是當年那個親自開車把他從紐約接回來的人。

伊薩扭頭看了看身邊的藍房子，接著道：

“我在二十三歲那年，用賺來的錢在海邊買了一棟別墅，但約瑟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沒有帶著大家一起搬過來。那時我很憤怒，覺得他一定是嫉妒我的成就。”

“實際上後來我才明白，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他早就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把賺到的錢吐出來。他在電話裡勸我要腳踏實地，可那時的我過於浮躁，根本聽不進去。”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這棟老房子。”

說了這麼多，伊薩根本沒有提及自己未來的打算，於是艾莉婕又問了一遍：

“所以，你還要繼續住在這裡？”

這回伊薩才點了點頭說：

“對，我還會繼續住下去。”

“我害死了那麼多人，原本沒有臉再繼續待在這裡。可如果我一走了之，更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所以我要留下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彌補我給家鄉帶來的損害。”

艾莉婕對伊薩的決定很意外。

就算大家知道了真相，一定也不會饒恕伊薩，他在這裡只能是一個不受待見的人，以後遭受的冷眼和嘲笑只會越來越多。

可他依然選擇留下來，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艾莉婕一時語塞，只能在心裡祈禱伊薩未來的日子能夠好過一些。

這時，三輛軍車依次停在路邊。

幾名特工下車將伊薩押到車上，打算把他送到分部進行審訊。

其中一名特工檢視了艾莉婕的證件，隨後便邀請她一起去肯塔基州首府法蘭克福市的ddd分部暫住。

法蘭克福市離康新斯縣只有五十公里，沿著高速路南下一個小時以內就能到達。

艾莉婕想了想，覺得的確有必要去法蘭克福一趟。

一來她需要買一臺電腦讀取硬碟裡的內容，二來她想第一時間知道ddd對整個事件的完整調查結果。

她總覺得今晚發生的事情還有一些可以挖掘的幕後秘密。

於是艾莉婕坐上軍車回到旅館，打算開自己的皮卡去法蘭克福。

離開之前，她向雷麗大媽一行人告別。

得知艾莉婕的真實身份是ddd高階特工，大家都極度震驚。

“我是說你怎麼有槍呢，原來是個條子，挺厲害的嘛。”

奧德莉的臉上仍然帶著一絲輕浮，心裡卻對艾莉婕多了幾分敬意。

她原以為艾莉婕只是個漂亮的花瓶，沒想到卻是能和怪物正面對抗的特工，現在看來自己輸得不冤。

赫爾曼和西蒙不善言辭，和艾莉婕擁抱告別。

雷麗大媽則一臉戚容地揮了揮手，沒有多說什麼。

她的憂傷既有對冤枉伊薩的羞愧，也有對旅館裡死了兩個住客，擔心客源流失的隱憂。

艾莉婕察覺到了她的憂慮，於是安慰道：

“太太，旅館的生意一定會蒸蒸日上的，不用擔心。”

雷麗不明白艾莉婕的意思，沮喪地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b12有兩位住客遇難，恐怕以後的客人都會被嚇走......”

“不，我覺得事情恰恰相反，”艾莉婕微笑道：“來到旅館接待處避難的所有人都倖存了下來，簡直就像是上帝賜福的「聖所」。”

在偽人出沒的世道，不管是哪裡來的旅客都希望能得到聖所的庇護。

艾莉婕這番話說到了眾人的心坎上，大家不禁扭頭看了一眼接待處，覺得很有道理。

這樣一想，雷麗心情就好受了一些，激動地握著艾莉婕的手。

她忽然覺得艾莉婕簡直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不但設計抓住了藏在人群中的偽人，捉拿從旅館逃脫的怪物，還很會安慰人。

更何況，艾莉婕的長相也很符合雷麗對“天使”的想象。

“再見，大家多多保重。”

艾莉婕擺了擺手，坐上自己的雪佛蘭皮卡車，踩下油門駛出旅館。

皮卡車匯入主幹道後，後視鏡裡的小縣城越來越小。

塵埃落定後，那股具象化的情緒之潮不見蹤影，天空之海的冰塊不知何時已經消融，露出澄澈的夜空。

汽車旅館門口亮著“歡迎”一詞的廣告牌很快就融入了百家燈火，與天上的星河一起匯成一條寧靜的河流。

一條沒有故事的河流。

......

......

夜晚的道路一路暢通，艾莉婕跟在ddd車隊後面來到法蘭克福市。

肯塔基州的首府法蘭克福（frankfort）和德國東部的法蘭克福市（frankfurt）同名，但實際上無論歷史、名氣還是城市規模都比不上後者。

甚至在肯塔基州北部，最大的城市也是六十公里外的路易斯維爾，而不是法蘭克福這個首府。

不過，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處，這裡沒有大城市的喧囂與嘈雜，夜晚對於當地人而言只是安眠的好時間，而不是發洩慾望、買醉濫交的時間。

肯塔基州ddd分部就在州議會大樓南邊的一座公園旁邊，由一座租來的寫字樓改造而成，臨時加裝了大量安防設施。

寫字樓裡有員工宿舍，後勤主管給艾莉婕分配了一間小而舒適的單人房，讓她可以好好休息。

進入房間，艾莉婕脫下外套和圍巾，身心放鬆了下來。

她第一時間掏出手機，發現有三十多個未接電話，全是冷敬打來的。

艾莉婕覺得心裡暖暖的，不自覺地露出微笑，隨後撥通了冷敬的電話。

接透過後，電話裡傳來冷敬緊張的聲音：

“謝天謝地，終於接電話了......你那邊還好嗎？”

冷敬在地圖上看到了康新斯縣的偽人警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艾莉婕“嘿嘿”笑了聲，回道：

“還行吧，就是剛剛拿到了硬碟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故意跟男友嘚瑟自己已經找到了硬碟，臭屁得很。

情侶之間有時會有一種奇怪的“勝負欲”，兩個人都在找硬碟，誰先誰後自然也就成了勝負的關鍵。

冷敬聽出女友正在跟自己得意呢，於是說：

“哦，我也拿到硬碟了，衣角微髒。”

“是嗎？你不會又騙我吧？”艾莉婕哼了一聲，傲嬌道：“我可告訴你，我現在會讀心術，你有什麼都瞞不過我，懂？”

聽到這話，冷敬忽然不出聲了。

電話那頭忽然陷入沉寂，艾莉婕對著麥克風喊了好幾聲也沒人應答。

“查理？你還在嗎？”她有些慌了。

緊接著，電話裡傳出一陣放肆的笑聲。

冷敬笑道：

“你不是說你會讀心術嗎，好像也沒那麼牛啊。”

原來他故意不說話，就是想看看女友能不能順著網線讀出他的心聲，結果顯而易見。

艾莉婕漲紅了臉，“混蛋......”

這是她能想到最狠的罵人的話了。

嬉鬧過後，兩人互相講述了這段時間的經歷，交換資訊。

按理來說，兩人交換完資訊之後就該掛電話休息，然而誰都捨不得掛電話，說了半個多小時都意猶未盡。

直到手都舉酸了，艾莉婕才把手機放在枕邊，輕聲道：

“查理，”

“別掛電話，”

“我想聽你晚上睡覺時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