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克蘭的雪下得很早。

高樓間車流密集,走走停停的輪胎碾過皴裂的柏油路面,鐵鏽帶的衰敗肉眼可感。

因為風雪,車窗外沒有一個行人,就連平常在十字路口舉牌的乞丐也消失不見。

等紅綠燈的當兒,華國留學生冷敬開啟車裡的收音機。

一陣雪花音過後,喇叭裡傳來含糊不清的新聞播音:

“俄亥...蔓延...滋滋......”

他扭動旋鈕,頻道里的雜音變成悠揚的古典音樂,沖淡焦慮的氛圍。

女友艾莉婕一家住在西南郊的小鎮上,平時從克蘭大學開車過去大約四五十分鐘。

說好了晚上去她家參加宴會,為此冷敬還特意打扮了很久。

倒黴的是,因為路面溼滑,前方發生了嚴重的追尾事故。

冷敬只好轉動方向盤從偏僻的地方繞路。

繞路的地方是一片叫“黑橡林”的社群。

除了邊緣的幾棟“一美元大豪斯”以外,這裡每家的草坪都還算剪得平整,雪蓋在上面像是一層新鮮奶油。

可見雖然這些年人口外流嚴重,但還是有不少居民留了下來。

所有的屋頂都皚皚一片,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平和安寧。

他跟著手機導航開到黑橡林,在匯入主幹道時遇到了排隊的長龍。

前車亮起了刺眼的紅色尾燈。

一個黑哥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罵了句“謝特”,然後從紅白色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

叼在嘴上才發現打火機沒油了。

黑哥看了看周圍,走向冷敬。

“嘿,哥們,有火嗎?”他敲了敲車窗。

冷敬搖下車窗,把車上的點菸器拔下來遞給他。

“噢,感謝,”點燃香菸,黑哥晃了晃煙盒,“來一根?”

“謝謝,我不抽菸,”冷敬把頭伸出車窗看了看前方,“出車禍了?”

黑哥聳了聳肩,“沒出車禍,只有幾個條子在這裡設卡。”

“設卡?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剛頒佈的戒嚴令,最近條子都瘋了,查這查那的。”

聽到這話,冷敬忽想起了最近北方出現大量騷亂的新聞,有不少住在楓葉國的人已經逃往南方。

克蘭位於伊利湖南畔,湖的北面就是楓葉國。

網路上流傳著兩國間邊境已經封鎖的流言,也不知道真假。

眼看車流鬆動,黑哥用力吸了一口煙,回到自己車上。

冷敬也鬆開手剎。

發動機剛啟動,就看見剛才排在最前面的車已經在往回走。

警察指示所有人掉頭。

這時,隊伍裡一個女士搖下車窗懇求道:

“警官,我孩子還在學校...”

攔在障礙物前的州警搖了搖頭:

“別擔心,學校會照顧好你的孩子,為了你和所有人的安全,請就近尋找一切可能的避難所,等待州政府解除戒嚴令。”

州警的聲音很大,似乎有意讓所有排隊的都人聽到。

看著紋絲不動的障礙物和州警,女士只好嘆了口氣,轉動方向盤掉頭。

但不是所有人都會買賬,

比起準時回家吃晚飯的“自由”,所有禁令都不值一提。

幾個不同膚色的人下車和警察理論,甚至有人揚言要起訴州政府和警察局。

“這是違憲!你的警號是多少?”

“先生,這是州長的命令,我們只是負責執行...”

警察正口焦舌燥地解釋,忽然有一束強烈的遠光燈撕裂雪幕,打在他臉上。

隨即,

一輛轎車“嗖”地取道路邊草坪繞過障礙物,撞起一陣木屑,把在場的人看得一愣。

“追!別讓他跑了!”

隨著刺耳警笛聲響起,現場亂成一團。

州警連忙指揮手下追逐,透過肩上的對講機請求支援。

然而就在警官歪著頭和排程中心對話的時候,

一個舉止怪異的白人男子走向檢查站。

即便這時天色漸晚,人們還是可以看到男子的相貌。

他長著一個尖銳的鷹鉤鼻,眼白很少,這時室外零氣溫只有零度,居然只穿著一件白色t恤。

男子走向州警,兩隻胳膊肌無力般左搖右晃,

隨後他咧嘴一笑,露出極其整齊的牙齒:

“你好,我是人類。”

警官皺了皺眉,男子的話莫名其妙,像是嗑嗨了。

“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想請你嚐嚐這個。”

男子遲鈍地摸了摸腰間。

赫然,

握著套筒掏出一把手槍。

“草!”

警官立刻拔出手槍,用警車門做掩體的同時厲聲呵令:

“放下武器!放下!”

現場所有警察如臨大敵,紛紛尋找掩體拔出手槍,周圍的民眾四散而逃。

男子似乎對州警的反應很疑惑,拿著手槍朝警車又接近了一步,仍然重複著剛才的話:

“你好,我是人類......”

“啪啪!”

話音未落,州警率先開火,兩發齊射。

他的幾個同僚也果斷開槍,噼裡啪啦的槍聲像鞭炮。

冷敬的車被卡在隊伍中間進退不得,聽到槍聲近在咫尺,他嚇得一哆嗦,條件反射壓低身子橫趴在座椅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警察們清空一輪彈匣,密集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

短暫沉寂後,外面又傳來驚恐的叫聲:

“我的天!他還拿著槍!!”

槍聲又響了起來。

冷敬趴在座椅上屏住呼吸,額頭上的滲出豆大的冷汗。

他好奇車外的情況但又不敢抬頭,靈機一動掏出手機,用藍芽連線行車記錄儀。

畫面中出現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手槍子彈雨點般擊中怪異男子的身體,槍傷滲出的血液染紅了男子的白t恤。

冷敬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幾發子彈穿過頭顱,一些白色物質從後腦勺的彈孔裡流了出來。

子彈的動能使男子接連後退。

在第二輪槍聲停止後,他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就在警察們更換第三個彈匣的時候,男子忽然動了起來!

他以百米飛人般的速度猛地衝向警車,

一把掐住州警的脖子舉在空中,

隨後五指一捏,

竟然將州警的整顆人頭生生扯下!

在動脈的高壓下,斷頸噴出一股數米高的血泉,濺落在皚皚白雪上。

眼看情況不對,冷敬便偷偷爬出汽車。

他彎腰靠著街邊的灌木叢掩護,一口氣逃向黑橡林社群的中心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