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警鈴大作的王蒼一個翻滾,起身時已拔出腰間寶刀,一手持刀,一邊掃視著偌大的氈帳。

“將軍,是奴婢,奴婢是漢人。”

帳外的王延壽聽到喝聲,第一個反應過來,衝進了帳內,疾聲道。

“大郎,沒事吧?”

“嗯,沒事。”

王蒼收斂了一下表情,一時間也分不清聲音是哪裡傳來的時候,聽到帳內碩大的胡榻有些動靜。

只見從被衾裡鑽出一個女子,身材嬌小,髮絲凌亂,看著年紀不大,身上的衣衫穿的歪歪扭扭,顯然是剛穿上不久,裸露在外的雪白面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來是被折磨的不輕。

王延壽朝王蒼眨了眨眼睛,輕笑了一聲,收刀直接出了門。

女子攏了攏單薄的衣裙,直直的就跪了下來,眼中含淚,略帶顫音悲聲道。

“奴婢叫阿昭,本隨我家女公子來塞外行商,不想快到武泉塞時,被胡狗擄掠而去,至今我家女公子也不知下落,奴有意識時已經被掠至聚落裡了.”

“求將軍走時帶上奴婢,奴願做牛做馬,報答將軍大恩大德。”

說罷,阿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單薄的身子不住顫抖著。

還未聽到答覆,突然感覺到身上有重物壓在身上,一滴淚從眼角流了下來,心中一片淒涼。

但那壓迫感還帶著些許溫暖的感覺,緊緊的包裹著自己,驚慌間抬頭向上看去。

卻是王蒼眼見季冬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氣,此女子就一件單薄的裡衣,不禁想到了自家妹子,於心不忍間,從帳中隨手拿了件厚實的大氅披在了此女的身上。

也不嫌髒,一屁股就坐在了阿昭面前,不過自己這形象也不是很好,頭上赤色幘巾被汗水和血水黏連在一起,更顯赤紅。

臉上的汗順著往下流出一道道灰斑,髮絲間還帶著點點碎肉,一支羽箭被折斷了箭尾,插在皮肉上還未拔出。

這一幕落在阿昭眼前,如見厲鬼,嚇得其差點昏死過去,正慌神間,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

“你家女公子是做甚生意的,律令裡可是嚴禁走私鹽鐵軍械到塞外的哦。”

這道聲音雖然柔和,但說出的每個字眼都讓阿昭汗毛炸起,急忙搜刮腦中的知識,重新組織語言。

“我家女公子是中山無極甄家家主幼女,跟著族中長輩販些生活所需的物資到塞外獲點小利,軍械那些是萬萬不敢的。”

“哦,中山甄家?”

“不敢隱瞞將軍,我家女公子的族父就是雲中太守甄厲,所以才會從塞外入武泉塞的。”

阿昭說起雲中太守時,眼裡閃過一絲驕傲,畢竟家族中有兩千石的家族放在雲中這個地方也不太多。

眼前的這個年輕小將也不知道是何職位,想來應該能救自己回去,突然又想到什麼,復又叩頭道。

“將軍,奴有一姐妹,也被擄掠到了這裡,請將軍看在太守面上救她一命。”

“你是府君族中婢女?”

王蒼有些愣神,不易想還有意外之喜,可惜甄姬這會兒還沒出生,作為一個三國迷,洛神的名號可是如雷貫耳啊,可惜要先養大。

“是的,將軍。”

阿昭裹著大氅,心中逐漸安定下來。

王蒼扭頭朝帳外喊道:“延壽,到周邊帳落搜尋一下,看看有沒有一個漢人女子。”

“唯。”

帳外的剁肉聲停了一下。然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逐漸遠去。

“過來幫我把甲卸了。”

王蒼這會逐漸感到腰間有些不適,這年頭醫療水平這麼差,萬一得破傷風不治,那可就虧了。

聽到命令的阿昭不知從哪端了盆水,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先幫王蒼把甲卸了下來,外面穿的褶被暗紅色的汙血浸得有些黏膩,又小心翼翼地脫下了內裡的深衣。

看著王蒼傷痕密佈的身體,阿昭臉色先是一驚,又突然間一紅,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將帶著如此重的傷勢,和自己說了許久的話還能神色如常,甚至還有一枚箭頭帶著半截箭桿卡在皮肉裡。

阿昭小心的把箭頭從傷口拔了出來,還好,扎得不深,周邊的血肉裡流出的鮮血在逐漸減少,仔細的用水把王蒼身上的的傷口清理乾淨,又拿了塊細布,用水打溼後小心的幫著擦拭了一下傷口周邊。

隨即想了想,找了把短匕從自己本就單薄的裡衣上裁了幾段細布,仔仔細細地把傷口都包紮好,一番忙前忙後差不多用了個把時辰,阿昭身上慢慢分泌出了一層細密的香汗,感覺有些冷的時候,突然發現帳內怎麼這麼安靜。

轉頭一看,坐在地上的王蒼低著頭,已經累到睡著了。慢慢的,一點細微的鼾聲就從其口中發出。

阿昭重重的撥出一口氣,隨即輕手輕腳的起身,把身上裹著的大氅披在王蒼身上,四處找了一圈,挑了幾件味道淡點,看著乾淨些的袍子穿上,坐在帳門靜靜的看著王蒼熟睡的樣子。

“伯羽,醒醒。”

這一夜王蒼過得極其難受,睜開眼,感覺脖子酸酸脹脹的,發現自己還坐在原來的地上,大腦逐漸清醒,發了會兒呆,明白了自己昨天坐在地上就睡著了。

帳內,王延壽、阿昭幾人都在,只多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穿著一件鮮卑樣式的皮袍子,一看面容,還好,是漢人。

王延壽看王蒼有些迷濛,出聲解釋了一下。

“昨夜看你睡著了,我們幾個都沒喊你,外面的頭顱已經築成京觀了,現在都快凍成一坨了,能用的馬匹都集中在了帳外,後半夜我們幾個都輪流休整了一陣,等下何時動身,如鮮卑人反應過來就不好走了。”

睡得渾身有些僵硬的王蒼站起身來,簡單活動了一下筋骨,看了眼身上的情況,嘿,包紮的還挺仔細,不由得多看了阿昭一眼,把後者看的臉色羞紅的低下了頭。

在帳中走了兩圈,簡單思考了一陣後看著眾人說道。

“昨夜讓你們築成京觀是為了震懾帳內的牧民,夜間天色大暗,鮮卑人不知道我們來了多少人。如今天色大亮,我們能戰的只有五人,把搜刮來的細軟和頭顱都帶上,富貴都在這些頭顱裡了。”

“諸君,我們歸家。”

“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