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丹波國進入了又一個凜冬。

連綿的戰火和災荒將月華町撕裂得滿目瘡痍。

常年的飢餓和壓榨讓藻澗村的百姓變得愈發冷漠和暴戾,每個人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竭力掙扎,只為活下去。

十歲的千賢周(外道丸的第八世),蜷縮在茅草屋角落的一堆破舊被褥中,眼神呆滯地望著頭頂搖搖欲墜的屋樑。飢餓像毒蛇般啃咬著他的胃,他的小臉消瘦如骷髏,兩頰凹陷,眼窩深陷,稚嫩的眼眸中早已看不到孩童應有的活力。

屋外,是藻澗村典型的冬日景象:皚皚白雪覆蓋著一切,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幾隻烏鴉站在樹梢上,嘶啞的鳴叫聲帶著死亡的氣息。更遠處,是村民們的爭吵和哭喊——有人因搶走半截乾草被當場打死,也有人在飢餓的驅使下啃食枯木的樹皮。

賢周知道,這些景象與他毫無關係。他的家早已成了村中最悲慘的地方之一,沒有糧食,沒有希望,甚至連一絲親情

都變得搖搖欲墜。母親若木加奈子蜷縮在灶臺邊,眼中佈滿血絲,身形單薄如紙,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目光呆滯地盯著早已冷卻的爐火,嘴裡喃喃自語:“阿周,能撐一天是一天…..”

這句話,賢周聽了無數次。起初,他還能在母親的懷裡尋求一點慰藉,但如今,他已經學會默默忍受,不再奢求什麼溫暖。

父親千在旭,卻在這樣的絕境中展現出他最醜惡的一面。賢周至今忘不了幾天前的情景——父親暴怒地揍了母親一頓,只因為她遲疑著沒有答應他的提議:去村外的流浪商隊換取糧食,代價是出賣自己的身體。

母親哭了很久,卻還是妥協了。

那一夜,賢周躲在屋外,聽著母親的啜泣聲和父親的咒罵,心中的憤怒與恐懼交織成一片。他不明白,父親為何會變成這樣:對內如同兇獸般對家人冷酷無情,對外卻總是低聲下氣,唯唯諾諾。

翌日,母親回來 少帶回了一袋發黴的

糙米。父親一邊貪婪地煮粥,一邊咒罵她“沒本事”,甚至在飯桌上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賢周憤怒地攥緊拳頭,卻只能忍住眼淚,低頭喝著那碗幾乎沒有米粒的米湯。

然而,平靜僅僅維持了一天。村裡的幾個男人似乎察覺了加奈子的“秘密”,三言兩語間,事情就傳到了村長本木秀二耳中。

本木秀二,藻澗村的掌控者。這個乾瘦的老頭有著一雙陰冷的三角眼,總是披著那件沾滿油汙的舊袍子,彷彿無時無刻都在審視村裡的每一個人。秀二很快來到賢周家,帶著幾個壯漢,將千在旭按倒在地,冷聲道:“丟盡了我們藻澗村的臉,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的女人幹這種事!”千在旭連連否認:“村長,冤枉啊!加奈子她.……她私通別的男人,我根本不知情啊!”

“是嗎?”秀二冷笑一聲,扭頭看向蜷縮在角落的加奈子。

加奈子恐懼自己的丈夫,更恐懼這個三角眼的老頭!

她什麼都不敢說,蜷縮得如斷掉的幾條枯樹枝,顫抖不斷,臉色慘白。

“既然如此,那就按規矩來吧,”秀二揮了揮手,聲音如同寒風一般冷酷,“讓你的妻子切腹吧,千在旭,以扞衛你,你的家族,以及村子的名譽。”“村長,別!我…我錯了!”千在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額角滲出血來。但秀二毫不動搖,只是淡淡地說:“要麼切腹,要麼全家處死,你自己選。對了……女人掌握不好火候吧,你親自送你這不爭氣的妻子一程吧。”

沉默了許久,千在旭終於絕望地站起身。他手中的短刀在爐火的映照下閃著寒光。他看向妻子加奈子,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反而充滿了怨恨和瘋狂。他握住刀柄,緩緩跪下,雙手不帶絲毫猶豫,就將刀插入妻子腹中。

加奈子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就一命嗚呼了。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地板。

“夠了。”秀二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可以離開了。

“這就是規矩,”村長走出屋子時,轉頭看向愣在一旁的賢周,“記住,誰要是敢壞規矩,妨害風化,就只有死路一條!”

夜晚的藻澗村,寂靜如死地。賢周蜷縮在被褥中,淚水打溼了枕頭。他不敢出聲,因為母親的屍體就躺在他身旁,被一塊破布草草蓋住。

父親千在旭坐在灶臺旁,冷眼看著鍋中的熱水沸騰。他的眼神如同一頭餓狼,盯著屍體,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餓死誰也不能餓死我。”他喃喃自語,隨後將加奈子的屍體拖到了灶臺前,用剃刀一點點將她的肉剝下來,扔進鍋中。

賢周嚇得渾身發抖,睜大眼睛盯著這一幕,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來,吃吧。”千在旭端著一碗肉湯走到他面前,語氣中透著強硬,“吃了它,才能活下去。”

賢周搖著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我不吃!”

“你不吃就等死吧!”千在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肉湯往他嘴裡灌。賢周死命掙扎,將碗打翻在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千在旭怒火中燒,將他按倒在地,拳頭如雨點般落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賢周咬緊牙關,想搶過剔骨刀,把這個禽獸父親殺了!這個時候,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父親,都已經瘋狂了!

……

三天後,一個佈滿血水涸澇的口袋被千在旭提溜著,一路唱著小曲到了隔壁的村落。與此同時,那個村裡的幾個男人,也帶著同樣的物件來到了千在旭面前。

“自己的孩子都下不去口,換著來吧!”

月華町的冬天,依舊寒冷如初。天上飄著細細的雪,遠處的烏鴉嘶啞地鳴叫著,像是在為這片死寂的土地哀悼。

在這個充滿絕望的世界中,活著似乎成為了一種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