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秦沐歌站在銅鏡前,反覆檢查自己的裝束。她選了一件淡青色繡竹葉紋的衣裙,髮髻簡單挽起,只簪了一支銀釵——樸素得體的裝扮,既不會太過招搖,也不失大家閨秀的氣度。

"小姐,馬車已經備好了。"青竹在門外輕聲提醒。

秦沐歌深吸一口氣,將一枚銀針暗藏在袖口,又檢查了腰間香囊裡裝的幾種常備藥丸。與蕭璟這樣的危險人物會面,她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告訴老爺,我申時前回來。"她吩咐青竹,隨後獨自一人上了馬車。

清風茶樓坐落在城西一處僻靜地段,環境清幽,是文人雅士品茗論道之所。秦沐歌下車時,茶樓外已有一位侍衛模樣的人等候。

"秦小姐,王爺已在二樓雅間等候。"侍衛恭敬行禮,引她上樓。

秦沐歌微微頷首,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樓梯轉角處,她不經意瞥見一樓大堂坐著幾個看似普通的茶客,但他們虎口處的老繭和警覺的眼神暴露了身份——這些都是蕭璟安排的暗衛。

雅間門前,侍衛輕輕叩門:"王爺,秦小姐到了。"

"請進。"裡面傳來蕭璟低沉的聲音。

秦沐歌推門而入,只見蕭璟正坐在窗邊的茶案前,一襲墨色錦袍襯得他面容如玉,修長的手指正輕撫茶盞邊緣,姿態閒適卻自帶威嚴。見她進來,他抬眼看過來,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眸彷彿能洞穿人心。

"秦小姐準時赴約,本王甚是欣慰。"蕭璟示意她坐下。

秦沐歌福了福身,在對面落座,刻意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不知王爺召見,有何指教?"

蕭璟親手為她斟了杯茶:"先嚐嘗這碧螺春,是江南新貢的,味道不錯。"

茶香嫋嫋,秦沐歌卻沒有動。前世在寧王府的經歷讓她對任何不明來源的飲食都保持警惕。

蕭璟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輕笑一聲,取出一根銀針在自己杯中蘸了蘸,又拿起她的杯子同樣操作,銀針毫無變化。

"秦小姐的謹慎值得讚賞。"他將銀針放在一旁,"不過在本王面前,大可放鬆些。"

秦沐歌臉上微熱,只得端起茶杯淺嘗一口。茶水溫潤,帶著淡淡的花香,確實是上好的碧螺春。

"王爺邀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品茶吧?"她放下茶杯,決定開門見山。

蕭璟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盒,正是昨日丞相夫人所用的那款西域胭脂:"秦小姐能否詳細說說,你是如何一眼就認出這胭脂中有'朱顏改'的?據本王所知,這種毒在大周極為罕見,普通醫書上不會有記載。"

秦沐歌心頭一緊。蕭璟果然起疑了。她早準備好說辭:"家父曾收藏一本《西域奇毒志》,中有記載。我自幼記憶力過人,看過的東西大多記得。"

"是嗎?"蕭璟從身旁取出一本古籍推到她面前,"可是這本?"

秦沐歌定睛一看,正是父親書房裡那本《西域奇毒志》,心中稍安:"正是此書。"

"有趣。"蕭璟手指輕叩桌面,"此書最後一頁有個缺角,是本王十二歲時不小心撕壞的。沒想到秦尚書收藏的版本也有同樣缺角。"

秦沐歌背後沁出一層冷汗。這是個陷阱!蕭璟在試探她!

"王爺說笑了,"她強自鎮定,"此書是印刷而成,自然會有相同瑕疵。"

蕭璟不置可否,又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一枚與她妝奩中那枚幾乎一模一樣的玉佩,只是紋路略有不同。

"秦小姐可認得此物?"

秦沐歌瞳孔微縮。藥王谷的玉佩!蕭璟怎會有這個?

"這...很精緻的玉佩,但我不曾見過。"她決定裝傻到底。

蕭璟忽然傾身向前,距離陡然拉近,秦沐歌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氣息。他聲音壓得極低:"秦沐歌,藥王谷的醫術,用得可還順手?"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秦沐歌頭頂。他怎麼會知道藥王谷?怎麼會知道她學過藥王谷醫術?前世她是在家破人亡後才機緣巧合進入藥王谷學藝的,這一世根本還沒發生!

"王爺的話,我聽不懂。"她聲音微微發顫。

蕭璟坐回原位,神色莫測:"三年前,藥王谷曾收過一位女弟子,天資卓絕,短短兩年就掌握了谷中大半醫術。可惜後來突然失蹤,杳無音信。"

秦沐歌心跳如鼓。三年前?這一世的她明明一直在京城,從未離開過!除非...蕭璟說的不是這一世的她?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她腦海:難道蕭璟也重生了?並且記得前世的事情?

就在氣氛凝滯之際,雅間門突然被敲響。

"王爺,有緊急軍報。"門外侍衛低聲道。

蕭璟眉頭微皺:"進來。"

一名風塵僕僕的侍衛進門,單膝跪地遞上一封信函:"西域邊境急報,請王爺過目。"

蕭璟迅速瀏覽信函內容,臉色漸沉。他揮退侍衛,轉向秦沐歌:"看來我們的談話要提前結束了。西域使團中有暗探潛入京城,可能與丞相夫人中毒一事有關。"

秦沐歌藉機起身:"既如此,不打擾王爺處理公務..."

"等等。"蕭璟打斷她,"你對'朱顏改'的瞭解或許能幫上忙。三日後西域使團將在鴻臚寺設宴,你隨我一同前往。"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秦沐歌張口想要拒絕,蕭璟卻已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秦小姐,你身上有很多謎團,本王很有興趣一一解開。在此之前,我們或許可以互相幫助。"

他靠得太近,秦沐歌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細碎的光芒和長睫毛投下的陰影。這樣近的距離讓她呼吸困難,不得不微微後仰。

"我...我只是個閨閣女子,恐怕幫不上王爺什麼忙。"

蕭璟忽然伸手,輕輕拂過她髮間的銀釵:"閨閣女子可不會隨身攜帶淬了毒的暗器。"他的手指順著銀釵滑下,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廓,"三日後午時,我派人去接你。"

秦沐歌耳尖發燙,倉促退後一步:"王爺若無其他事,臣女先行告退。"

蕭璟沒有阻攔,只是在她轉身時忽然道:"秦沐歌,無論你身上發生了什麼,記住一點——我們不是敵人。"

這句話讓秦沐歌腳步一頓。她沒敢回頭,匆匆離開了雅間。

直到馬車駛離茶樓很遠,秦沐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溼。蕭璟太危險了,他彷彿能看穿她的每一個偽裝,每一句謊言。最可怕的是,他似乎知道些什麼關於她重生的事...

而且,他邀請她三日後同赴西域使團的宴會?這分明是要將她捲入朝堂爭鬥的旋渦!前世她避之不及的政治旋渦,這一世卻要主動踏入嗎?

馬車忽然一個顛簸,打斷了她的思緒。秦沐歌掀開車簾,發現馬車並未按原路返回秦府,而是拐入了一條陌生的小巷。

"車伕,這是去哪?"她警覺地問道。

車伕沒有回答,反而揚鞭催馬,馬車速度驟然加快。秦沐歌暗叫不好,正要取出袖中銀針,馬車卻猛地停下,慣性讓她差點撞上前壁。

車簾被掀開,一張陌生的臉探了進來:"秦小姐,有人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