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廉見他這般態度,不怒反笑:“江都尉的這些規矩,請問上頭知道嗎?”
江都尉不以為然:“本官就是上頭,怎麼,難道你還想拿霍都尉來壓本官?”
都是御龍臺的副都尉,霍都尉的確沒資格置喙這些潛規則。
“江都尉想多了,卑職還是懂論資排位的。”陳廉輕笑道:“但卑職的意思是,聖上那邊知道嗎?”
江都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小子,你當真有趣,居然搬出聖上,哈哈哈。”
連羅濤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皇帝無論知不知道,都懶得理睬。
陳廉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發笑。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緊張的叫喊。
“大人!聖上有旨!”
江都尉的笑聲戛然停滯,然後那肥碩的身軀嗖地蹦躂了起來,偏又忘了手捧的茶杯,灑出的茶水浸溼了褲襠。
他卻不管不顧,連忙丟下茶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這……”
羅濤看了眼陳廉,卻無暇詢問,也急忙跟了出去。
當三人出了中事堂,就看見尚公公雙手捧著一個聖旨,威風凜凜地迎面而來。
“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江都尉立刻下跪匍匐。
尚公公走到了幾步外的位置站定下來,瞄了眼江都尉後,目光就鎖定了陳廉。
接著,他揭開聖旨,抑揚頓挫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朕有一件事想要查明,特此委派巡天衛百戶陳廉著手調查,各部各司全力配合,不得有誤!”
“欽此!”
這次的聖旨很簡單,卻格外有力,硬生生將江都尉的心臟乃至靈魂給暴擊了一通!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肥嘟嘟的臉上,覆滿了驚懼和困惑。
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尚公公走到了陳廉的前面,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燦燦的腰牌遞了過去。
腰牌上,赫然鐫刻著四個大字:御命行事!
“攜此腰牌,可以自主決斷、靈活辦差,無需事事奏請。”尚公公親切地將腰牌塞在了陳廉舉起的雙手裡,笑道:“陛下當朝幾十年,能獲此腰牌的,不出十個,而你卻是最特殊的那個。”
至於怎麼一個特殊,稍動腦子就猜得到,必然是職位最低的那個。
因此,尚公公格外好奇,皇帝為何要欽點陳廉辦差,辦的又是什麼差事。
他只知道,一個時辰前,泰王進宮面聖,說有一件秘密要緊事要奏報,為此皇帝還屏退了所有人。
當泰王面聖完畢退出來,尚公公再進去時,皇帝就頒發了這一道聖旨。
不過尚公公很懂分寸,再好奇也不敢打聽,只是輕輕拍了拍陳廉的手背釋放好意。
“謝陛下器重,卑職一定儘快查辦此事,以寬聖心!”陳廉振聲回道,然後緩緩起身。
尚公公則睨了眼江都尉,淡淡道:“江都尉,陛下的意思,你都清楚了吧?”
“清楚,都清楚了,卑職一定全力配合陳百衛的辦差,儘快給陛下一個交代!”江都尉緊張兮兮地道。
陳廉玩味一笑:“江都尉一下子態度變得這麼配合順從,可讓卑職有些不習慣啊。”
“嗯?”尚公公一眯眼,語氣轉為低沉:“怎麼,剛剛江都尉沒配合你辦差?”
“只能說,想讓江都尉配合辦差的要求比較高。”陳廉皮笑肉不笑道。
江都尉的肥肉頃刻間繃緊,而褲襠處的溼跡似乎變得更濃了。
尚公公何等人精,再說也聽聞過底下這些衙門的彎彎道道,當即意識到陳廉之前遇到了江都尉的刁難。
當然,他很理解這種刁難是普遍正常的,但現在聖旨發下來,那就是不正常的!屬於要嚴厲打擊的!
“江都尉,你們這南府衙門的待遇,算得上京都首屈一指的了。如此優渥,你可更得打起精神辦事,若是耽擱了什麼要緊事,惹得陛下不高興,那後果就不用我說了吧。”
尚公公敲打了一下。
江都尉嚇得嘴唇一哆嗦,連忙再次下跪磕頭,“不敢不敢,卑職就是摘掉腦袋,也不敢耽擱陛下指示要辦的差事!”
“那就好。”
尚公公冷哼一聲,然後又對陳廉善意一笑,就施施然地離去了。
江都尉卻不敢挽留人,偷瞄著尚公公已經走遠了,這才在門衛等人的攙扶下站起來。
但這次,他的腰身依舊站不直了,除了褲襠溼透了,也是對眼前的陳廉充滿了忌憚!
只是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個佛頭失竊案,怎麼會驚擾了皇帝。
最蹊蹺的是,皇帝還欽點了一個巡天衛百戶主導辦案。
於情於理,這都不正常!
但,陳廉亮出來的腰牌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江大人,請問我現在還需要掏這二十兩辦事費嗎?”陳廉質問道。
江都尉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需要了,陳百衛,剛剛是我冒失唐突了,往後您就把這南府衙門當自己家,想來隨時來,想走看心情,我這都會無條件的支援配合您的。”
陳廉看著他諂媚的笑容只覺得作嘔,道:“我還是喜歡剛剛你傲慢張狂的樣子,要不恢復一下吧。”
然而,江都尉再努力的牽動臉頰橫肉,但在腰牌之下,卻怎麼都不敢再造次分毫了。
“行了,你先去把謝慶隆叫來吧。”
陳廉自顧自地回到了中事堂內。
江都尉看著他鳩佔鵲巢,卻連一個屁都不敢放,立刻屁顛顛地跑遠了。
叫人是次要,主要是他得趕緊洗刷刷換褲褲了。
羅濤揣著滿腹疑惑跟進來,道:“你怎麼辦到的?”
“我什麼都沒辦到,全賴聖上英明。”陳廉搪塞道。
其實他是辦了點事,但不大。
當賀慶風去御龍臺的時候,他考慮到要安排謝慶隆辦事可能比較棘手,於是就寫了一封信函,讓曹峰跑去泰王府交給孫英姿。
佛頭失竊,皇帝可能不感興趣,但當孫英姿說出在佛頭裡藏東西的極可能是瞳先生,而盜走佛頭的又疑似五軍都督府的高階將領,皇帝的探索欲一下子被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