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捧著那枚透著詭異氣息的木鳥,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楚玄逸的臥房。

“大、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管家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

楚玄逸正頭痛欲裂地思考著永寧侯府那樁“巧合”,被管家這一嗓子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他強撐著坐起身,皺眉道:“何事如此驚慌?天塌下來了不成?”

“比、比天塌下來還嚇人吶!”管家將手中的木鳥顫巍巍地遞到楚玄逸面前,“大人您看!這是方才阿九姑娘在錦鯉池底撈出來的!老奴瞧著……像是、像是那害人的厭勝之物啊!”

楚玄逸接過木鳥,定睛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那粗糙的雕工,那兩顆閃著幽光的黑曜石眼睛,尤其是翅膀下那用硃砂畫就的、扭曲而詭異的符咒,無一不昭示著此物的邪惡!

“果然是厭勝術!”楚玄逸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頭頂,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此物陰邪歹毒,以生靈之血怨氣滋養,埋於受咒者常在之處,日積月累,可損人氣運,奪其性命!難怪……難怪前幾日那些錦鯉會離奇暴斃,還被戴上那古怪的‘皇冠’!那皇冠恐怕也是引咒的媒介!”

就在這時,阿九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手裡還舉著一串剛從花園裡摘下來的、帶著露珠的紫葡萄。

“大人!大人!您看這個像不像您帽子上那顆最大的珠珠?”阿九獻寶似的把葡萄遞到楚玄逸面前,然後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木鳥,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咦?這個醜醜的小鳥鳥怎麼在這裡呀?”她歪著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它看起來好不開心哦,翅膀都耷拉著,眼睛裡也沒有光,好像哭了很久很久,還餓肚子了呢!”

楚玄逸和管家都是一愣。

哭了很久?餓肚子?這丫頭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阿九,”楚玄逸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你怎麼知道它不開心,還哭了餓了?”

“它自己說的呀!”阿九理所當然地指著木鳥,“它身上有一股……嗯……像廚房裡放壞了的鹹菜乾的味道,還有一點點……像張大娘藥罐子裡熬糊了的藥渣子的苦味。它說它不喜歡水,水裡太冷了,它想去找一個……身上也有這種臭臭藥味,還喜歡在晚上偷偷摸摸藏東西的人……”

楚玄逸和管家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駭然。

放壞了的鹹菜乾味?熬糊了的藥渣子苦味?

國師府裡,誰身上會有這種味道?誰又會偷偷摸摸藏東西?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急聲道:“大人!老奴想起來了!負責打理花園和錦鯉池的那個老花農王五,他前些日子一直說身上不舒坦,自己弄了些草藥敷著,身上總有一股怪味!而且……他平時就有些手腳不乾淨,喜歡順些府裡的東西出去變賣!莫非……是他?!”

楚玄逸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立刻去把王五給本官找來!封鎖國師府,不許任何人出入!此事……非同小可!”

他看著手中的木鳥,又看了一眼旁邊正專心致志地試圖把紫葡萄塞進木鳥嘴裡的阿九,心中百感交集。

這丫頭,雖然缺根筋,闖禍不斷,但她這異於常人的“感知”,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大人,小鳥鳥不吃葡萄,”阿九苦惱地撅著嘴,“它是不是想吃肉肉呀?”

楚玄逸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對管家道:“你先去辦。另外,立刻備車,本官要即刻進宮,面見攝政王殿下!”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能獨立處理的範圍。這厭勝之物出現在國師府,目標是他還是另有其人?背後主使又是誰?這已經不僅僅是國師府的內部事務,很可能牽扯到朝堂上的某些陰暗勢力。

他必須儘快將此事告知蕭煜。

管家領命匆匆而去。

楚玄逸看著阿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讓她待在府裡,萬一那幕後黑手還有後招,她豈不危險?可帶她進宮……想起上次賞花宴的“盛況”,楚玄逸就覺得自己的肝又開始隱隱作痛。

“阿九,”楚玄逸斟酌了一下,儘量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本座要出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乖乖待在府裡,哪裡也不要去,好不好?等本座回來了,給你買糖葫蘆。”

阿九一聽有糖葫蘆,眼睛頓時亮了,用力點頭:“好!阿九乖乖等大人回來!阿九還要陪著這個醜醜的小鳥鳥,它太可憐了,阿九要給它講故事聽!”

楚玄逸:“……”

給厭勝之物講故事?這操作……也就這缺根筋的丫頭想得出來。

不過,也好,至少她不會亂跑。

楚玄逸迅速換好朝服,在管家調派人手嚴密控制王五,並加強國師府戒備的同時,他已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國師府的柴房,此刻已經被臨時改造成了審訊室。

王五,那個平日裡負責打理花園、身上總帶著一股複雜草藥味的老花農,此刻正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管家板著一張鐵面無私的臉,旁邊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侍衛,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王五!”管家一拍驚堂木(其實是柴房裡一根粗木柴),厲聲喝道,“你可知罪?!”

王五渾身一哆嗦,帶著哭腔道:“管家大人饒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道犯了什麼罪啊!小的一向在府裡勤勤懇懇,不敢有絲毫懈怠啊!”

“哼!還敢狡辯!”管家冷笑一聲,“錦鯉池底那害人的邪物,可是你放進去的?!”

王五一聽“邪物”二字,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不是小的!小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碰那種髒東西啊!管家大人明察!那東西……那東西會害死人的!”

“哦?你倒知道它會害死人?”管家眼神一厲,“說!你到底知道些什麼?那東西是不是你藏的?你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藥味,還有你平日裡偷偷摸摸藏東西的行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王五被問得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侍衛的威嚇下,斷斷續續地招了。

原來,王五的確嗜賭,欠了一屁股債。前些日子,有個蒙面人找到了他,給了他一大筆銀子,讓他幫忙在錦鯉池底的特定位置,藏一個小木盒。那蒙面人告訴他,木盒裡是貴人用來“祈福轉運”的寶貝,不能見光,只要他按時辰藏好,事成之後還有重賞,但若敢開啟偷看或走漏風聲,就要他全家性命。

王五被銀子迷了心竅,又怕對方勢力,便壯著膽子接了這活。他身上的藥味,是他自己常年風溼,用土方子敷的,那蒙面人似乎並不在意。

至於那木鳥,王五是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他只是按照吩咐,在月黑風高之夜,偷偷將那油布包好的木盒塞進了阿九指出的那塊青石板下。

“那蒙面人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徵?什麼時候還會再聯絡你?”管家追問道。

王五哭喪著臉:“小的……小的真沒看清他的臉!他裹得嚴嚴實實的,聲音也粗嘎,聽不出年紀。他說事成之後自會再找我,可……可他還沒來啊!管家大人,小的說的句句屬實,求大人饒命啊!”

管家眉頭緊鎖,看來這王五隻是個被利用的蠢貨。關鍵線索還是在那個神秘的蒙面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