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顛簸,楚玄逸的心情也跟著一路起伏。他看著旁邊正興高采烈地將那對如意玉佩翻來覆去看個不停的阿九,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她蠢吧,她總能在關鍵時刻歪打正著,甚至“語出驚人”地道破天機。

說她聰明吧,她那清奇的腦回路和層出不窮的闖禍本事,又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阿九,”楚玄逸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決定還是得進行一番“深刻”的談話,“今天在御書房,你可知你差點闖下大禍?”

阿九聞言,茫然地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充滿了不解:“大禍?沒有呀!陛下還賞了我玉佩呢!大人您看,這玉佩多漂亮!”她把玉佩湊到楚玄逸眼前,獻寶似的。

楚玄逸嘆了口氣,就知道跟她說這些是對牛彈琴。他耐著性子解釋道:“陛下賞你,是因為你誤打誤撞,說中了陛下的一些心思。但是,你對攝政王殿下說的那些話,就非常不妥了!”

“為什麼不妥呀?”阿九不明白,“我只是把我算出來的告訴他而已嘛!他頭頂真的有小花花呀,粉紅色的,還一閃一閃的,可好看了!”

楚玄逸:“……”他感覺自己的血壓又開始飆升了。

“攝政王殿下身份尊貴,喜怒不形於色,他的私事,豈是你能隨意議論的?更何況,你還說那桃花……有點缺心眼兒!你這不是在咒人家未來的王妃嗎?”楚玄逸儘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

阿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原來兇兇的哥哥不喜歡別人說他未來的媳婦兒缺心眼兒啊……可是,如果她真的缺心眼兒,那我不說,她就不缺了嗎?”

楚玄逸:“…………”

他發現了,跟阿九講道理,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缺心眼兒”的事情。

他放棄了掙扎,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算了算了,以後在宮裡,尤其是在攝政王殿下面前,不許再提什麼‘桃花’、‘小花花’之類的詞,聽到了嗎?否則,為師也保不住你!”

“哦,知道了。”阿九乖巧地點頭,然後又好奇地問,“那如果我看到他頭頂的小花花變成別的顏色了,或者長大了,可以說嗎?”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點從馬車上栽下去。

“不!可!以!”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吼了出來,“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不可以!除非他自己問你!”

“哦……”阿九悻悻地應了一聲,心裡卻在想,如果小花花結果子了呢?那算不算長大呢?

楚玄逸看著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琢磨什麼么蛾子。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國師生涯,因為這個小神算的存在,變得格外“豐富多彩”且“驚心動魄”。

回到國師府,楚玄逸立刻將阿九“請”回了她的小院,並嚴令禁止她隨意出入,同時加派了人手“看護”——名為看護,實為看管,生怕她再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他自己則躲進書房,喝了好幾杯濃茶,才勉強壓下心中的驚悸。

而另一邊,攝政王府。

蕭煜回到府中,屏退了左右,獨自坐在書案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腦海中,那個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和“缺心眼兒的粉紅色小花花”的形容,如同魔音貫耳,揮之不去。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離譜的詞彙形容他的“姻緣”。

“缺心眼兒……”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嘴角竟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他當然不信什麼算卦之說,更不信一個小丫頭的胡言亂語。但不知為何,阿九那雙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和她那篤定的語氣,卻讓他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暗衛。”蕭煜淡淡地開口。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內,單膝跪地:“主上。”

“去查查國師府那個叫阿九的小丫頭,還有她的師父,觀星臺的玄虛真人。本王要知道他們所有的底細。”蕭煜吩咐道。

“是!”暗衛領命,身影再次消失。

蕭煜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他倒要看看,這個能讓他破天荒地在意起“桃花運”的小神算,究竟是什麼來頭。

接下來的幾天,國師府倒是難得地平靜了下來。

阿九被楚玄逸“勒令”在自己的小院裡“修身養性”,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對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發呆,或者……偷偷地用她那“獨特”的方式進行“卜算”。

比如,她會觀察螞蟻搬家的路線,來推測明日的天氣是晴是雨。

她會數著屋簷下燕子窩裡有幾隻小燕子,來判斷楚玄逸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壞。

她還會對著池塘裡的錦鯉許願,希望今天廚房能多做幾道她愛吃的點心。

當然,這些“卜算”的結果,往往是……一言難盡。

而楚玄逸,則忙於處理北境暗徑後續的軍務部署,以及準備太后的壽宴事宜。那尊被阿九“最佳化”過的觀音像,經過工匠們小心翼翼地清理修復,總算是恢復了原貌,只是楚玄逸每次看到它,都會忍不住想起那五彩斑斕的果醬祥雲和路邊野雛菊,然後太陽穴就隱隱作痛。

這天,楚玄逸正在書房與幾位心腹幕僚商議北境用兵的細節,一名侍衛匆匆來報。

“大人,宮裡來人了,說是……太后娘娘請阿九姑娘進宮說說話。”

楚玄逸:“???”

太后娘娘?請阿九進宮說話?

這又是什麼情況?!

他記得太后最是信佛,平日裡深居簡出,清心寡慾,怎麼會突然想起要見阿九這個“混世魔王”?

難道是……上次“果醬觀音”的事情,傳到太后耳朵裡了?但那件事不是被他壓下去了嗎?

楚玄逸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幾天清淨日子,恐怕又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