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熟悉的面容,只是比之前少了些歲月雕刻的痕跡。就是那稍顯稚嫩的嬰兒肥,和滄桑的眼神有些突兀。

但她現在已經確認,她還是她。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她很確定,從前的那些經歷,絕不可能是隻一場夢境。

因為它太清晰,太真實了!

現在唯一能解釋得清的,就是老天垂簾,讓她再活上一次,完了那些未完的遺憾,補償了那些曾虧欠的人!

想到這裡,謝思宜不自覺垂下眼眸,思緒漸漸飄遠。

她依稀記得她與蕭珩最後見面時的樣子,城郊杏花林裡,她說出了此生最決絕的話語。

她永遠都忘不了蕭珩那失落至極的模樣,也忘不了他那受傷的眼神……

後來她再未見過他,只依稀在他人的口中聽說——他死了!

死在了戰場之上,雖說戰爭殘酷,死傷常有,但後來她才知道,蕭珩的死不是意外,是人為!

謝思宜捏緊了拳頭,瞳孔收緊,眼神慢慢變得狠厲起來。

這一世,她定不會再讓那些人傷害蕭珩!

……

簡單的休整之後,謝思宜又走了許久。

終於,她看見了不遠處從煙囪裡冒出的煙霧。

她往前走著,走了幾步後又突然停下。摸索著身上的物什,確定沒有丟失後,便繼續走著。

走到了一戶人家外,觀察片刻後才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婦人,穿著粗布衣裳,身材偏瘦,面容偏黃,但好在人看著精神,不像是十分窮苦的樣子。

“大娘,我和家人走散了,方才又受了傷,不知能否在你家借住幾晚。”謝思宜說著,從荷包中拿出了一兩銀子,交給了婦人。

婦人仔細打量了謝思宜,見她模樣確實悽慘,又想了想自己家裡的情況,接過銀子,便將人迎了進門。

“姑娘,家裡不大,這幾晚你就在我的房間將就住下吧!”說完,婦人給謝思宜倒了碗茶,等她喝完,才又問道:“姑娘,你手上這傷,可要去請個大夫來看看?”

謝思宜點頭,又拿出了一兩銀子交給婦人。

“大娘,我是第一次同家人出遠門,不知道這邊的情況。我身上錢財不多,不知這一兩銀子夠不夠請大夫?”

大娘點頭:“夠的,大夫就在村尾,我等會就把他請過來。我先給你做些吃的,看你現在這模樣,應當是有些時間沒吃東西了吧!”

說完,大娘就去了廚房做飯。

等她走後,謝思宜才又倒了碗水喝下,然後一邊等著婦人做飯,一邊觀察著這戶人家家裡的情況。

房屋不大,磚瓦也有些破舊,但屋內乾淨整潔,看得出屋主人是個勤快的。

謝思宜又到處走了走,反覆觀察確認,知曉自己暫時安全後,便鬆懈了些。

之前一直緊繃著精神,也不敢透露太多自己的情況。

她雖然不太清楚普通人家的收入情況,但京城的物價她卻是清楚的。

而且便是她,一月的月銀也不過六兩,但偶然聽兄長的幕僚說過,三兩銀子便是他一月的俸祿了。

可想而知,尋常人家一年的收入定然是不多的。

她若是露財過多,難免會讓婦人生出不好的想法。

一般人家的姑娘出門帶不了多少銀錢,且今日本是上山禮佛,她穿著也偏素淨,看著倒像那麼回事。

沒多久,婦人就把飯菜做好端了上來。

一葷一素加上白米飯,雖然對於謝思宜而言,這些飯菜很是樸素,但她心裡也清楚,對婦人家裡,這一葷一素,怕是算難得的一餐了。

因而,她向婦人道了聲謝後,便不緊不慢吃了起來。

婦人見謝思宜並沒有露出異色,心中不免有些讚許。

不愧是大家姑娘,端莊知禮。

謝思宜吃得舒心,婦人也不耽誤時間,同她說了聲,便出門去尋大夫了。

等謝思宜吃完,大夫也就過來了。

大夫一進來,見到謝思宜後皺了皺眉,但卻沒說什麼。

直到謝思宜說明情況,他一邊從藥箱裡拿出藥瓶,一邊搖頭道:“果真是沒吃過苦的姑娘家,你包紮的方法根本就錯了。不上藥直接綁著,還想不想要這條胳膊了。”

“趕緊把那布條拿下來!”

“嗯,好。”謝思宜點頭,麻利地將布條扯下,露出了手上的傷痕。

見到那傷痕,便是做慣了農活的婦人也不免露出了幾分擔憂和敬佩。

她們做活時也難免受傷,習慣了忍一忍便也沒什麼,但她沒想到,謝思宜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也未吭一聲,未露半分疼痛神色。

那大夫倒只是瞥了瞥,又讓謝思宜抬了抬胳膊,隨即又在幾處地方點了一下,見無異樣,心中便有了判斷。

他拿出藥瓶,遞給了婦人:“安謹他娘,你把這藥倒在盆裡,弄點熱水,再拿乾淨的手巾打溼了給她把傷口附近的血擦擦。”

說完,大夫便不再搭理人,自顧自去調藥了。

婦人按照大夫的指示,給謝思宜擦試好了傷口周邊,然後便安撫著謝思宜:“姑娘,你別擔心,陳大夫沒說什麼就意味著你這傷不嚴重。你先休息一會兒,在這坐著,我去把碗筷洗了。”

說完,婦人就離開了。

謝思宜看著陳大夫忙碌的背影,又想起前世那些情景,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那麼多人圍在身邊關照著,伺候著,可真心的,又有幾人?

有時候看來,可能還沒有這陌生人來得真切。

這陳大夫之前語氣雖不算和善,但出發點是好的。前世那些所謂的親人朋友,打著關心的名義,實際上卻是想害她。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上輩子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就在她情緒有些低落的時候,一個豆丁大的人兒,悄悄走到了她的身邊。

他眨巴著他那不大不小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然後又欣喜地問道:“姐姐,你是從哪兒來的?你可曾去過京城?在京城可曾見過我爹爹?”

聽著這孩子一連串的問題,謝思宜一時間不知該從哪個回答起。